她一年之久。
帶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失望,羅亞緯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有兩滴雨點滑進他的脖子裡,涼冰冰的。他又感到那份落寞的情緒,最近,每當她的影子一消失,這情緒就像毒蛇似的侵進他的心中來,使他無法自處,也無法自解。他懊惱自己沒有找一個機會和她說話,但也慶幸自己沒有盲動,如果他冒冒失失的找她說話,她會對他有什麼估價呢?
“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機會的!”
羅亞緯在心中自語著,一面推開公司的活動門。他已經開始在期待明天早晨的那個神奇的、等車的時間了。
那一天終於來了,一點也不像羅亞緯所預測的那麼不凡,這次是極平常的。當她下車的時候,她的衣服勾在車門上了,出於本能,後下車的羅亞緯幫她解了下來。她站在那兒,大眼睛對他臉上似注意又似不注意的看了一眼,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羅亞緯怔了一下,這才領悟這機會竟這樣輕鬆的到臨了,一剎那間,他竟無法開口說話,只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對霧濛濛的大眼睛。可是,這眼睛立即被一排睫毛所掩蔽了。她轉過身子,向省政大樓走去,羅亞緯才猛悟的輕聲說了句:“哦,不謝。”
他不知道她聽見沒有,因為她已經走上了省政大樓的臺階,他回身向公司走,心中有一個小聲音在歡樂的唱著歌。
第二天,當他看到她施施然而來,他不能抑制自己的心跳。她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他也點點頭,他們並立著等車。他迫切的想找出幾句話來和她談談。但腦子裡是一片混亂。他無法整理自己的思想,於是,車來了,他們上了車,她又習慣性的注視著車窗外面,眼神仍然是那麼空空洞洞、迷迷茫茫的。一直到下車,他們才交換了一瞥和點一下頭,她又隱進大樓裡面去了。
第三天,他終於說話了,他們彷彿談了些關於天氣、雨、和太陽的話。
第四天,他看到了她的微笑,他們談起彼此的工作,她笑的時候像一朵盛開的白梅花。
第五天,他們似乎很熟了,但也很生疏,他談起他的家庭、父母、和弟妹。她什麼都沒說,嘴角有個難解的、飄忽的微笑。
第六天,她說了一些話,談起她讀大學的故事,他發現他們都學了相同的東西,西洋文學。
第七天,他們討論起“咆哮山莊”和“傲慢與偏見”兩書,意見不同,但沒有爭執。他覺得她在避免深談,他為她迷茫的眼睛和飄忽的微笑發狂。
第八天,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江怡。
他們越來越熟悉了,事實上,羅亞緯對江怡的一切都不明瞭,他所熟悉的只是她的外表和談吐。他們的談話範圍由小而大。但,她多數時間是沉默的,她喜歡聽更勝過說。羅亞緯開始嫌車子來得太早,又嫌車行的速度太快,他試著約她出遊,但她拒絕了,她小小的臉看來嚴肅冷漠,使他不敢再作嘗試。
那天,他們談起了家。羅亞緯試探的問:“你和父母住在一起嗎?”
“是的!”她說。
“你……”他思慮著如何措辭,最後卻單刀直入的問:“沒有結婚?”
那個飄忽的微笑又飛上了她的嘴角,大眼睛朦朧而深邃。
“是的,還沒有。”她說。
他心中那個小聲音又開始在唱歌,他必須十分困難的抑制住眉毛不飛舞起來。“我能去拜訪你嗎?”
“最好你不要來。”她簡單的說。
“不歡迎?”他問,感到受了傷。
“看,車來了!”她說。
他們上了車,沉默的坐著,氣壓顯得很低。江怡的眼睛又凝住到車窗外面了,渺渺茫茫的,若有所思的。羅亞緯感到一份令人窒息的狂熱在他心中洶湧著,他注視著那張蒼白而靜穆的臉。“總有一天,我要攻進你心裡去,看看裡面到底藏著些什麼!”他想,用牙齒咬住了嘴唇。
下車了,江怡目送公共汽車走遠,輕聲說:“就是這樣,我們的感情在搭車的起站開始,到了下了車就終止,希望不要再越過這個範圍。”
“你過分了!”羅亞緯盯著她的眼賭。“感情是沒有終站的,也沒有範圍。”“有的,必須有!”她說,望著他,但他覺得她的眼光透過了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他。
“你不合常理……”他說。
“是的,常理對我從沒有用的,”她說,轉過了身子:“明天見!”
他望著她走遠,隱進那龐大的建築物裡。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珍妮的畫像”裡的那首歌:“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