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段少主明示。”一位師爺壯起膽子問道。
“首先,品酒必須經過觀色、聞香。品味、評格等程式。以觀色來說,光澤鮮明、清亮透明為上;以酒味來說,應以個性。協調、回味為上;而香氣也有濃香、淡香、微香、幽香之分,端看個人的喜好……”
他正眼看著屋內的官員士紳、省老宿儒。
“……最重要的是最後的評格,詩有詩的風格,人有人的風格,酒亦有酒的風格,酒格是咱們考評酒的色、香、味之後得出的整體印象和綜合感受,所以酒格才是最重要的……”他無聲卻權威地用目光冷掃了眾人一眼。
屋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沒人敢吭聲。他說的的確是真。
“那……那段少主的意思是……”知府大人頻頻拭汗。
“嘖!你怎麼還搞不清楚!”他煩躁地揮揮白玉般的手。
“卑職該死!卑職魯鈍!還請少主明示。”知府大人抖聲道。
“我聽你們剛才討論的都是酒色如何?酒味如何?甚至連陳年老賬都翻出來了,可我卻沒聽見任何一位在討論酒格的啊……”他瞟了一眼屋內發愣的結紳們。
“對對對,酒格才是最重要的,就跟人格一樣。”知府大人終於搞懂了。
段少主朝他點點頭,表示儒子可教也。
“啊,所以這次的狀元酒應該是……”知府大人還搞不清楚他所屬意的酒。
“凝玉露不能列第一。”他劈頭就道。
“可是……凝玉露那酒清澈透明、清香四溢,飲後仿如夜色美人,暗香浮動,的確是上乘的好酒啊。”陸舉人連忙說道。
“啤!在我看來,那倒像是村姑硬要裝大家閻秀樣哩!那凝玉露是周家莊的吧,看那位當家的樣子,你們想他會像是夜色美人嗎?還暗香浮動哩?哼!笑死人了!”他做了一臉不屑的表情。
的確是,周丕顯行事手腕高明,為人海派,粗礦不羈盧凝玉露的風格的確不合。
“所以,他既不是甘於默默行事的人,卻釀出這樣清淡的白酒抬出來參賽,分明就是為了討好各位,迎合品酒官的口味。我說,這酒可以為了參賽掄元,而故意釀成不同於自己的口味嗎?這樣不就像是村姑硬要裝成大家閨秀樣嗎?真是可恥,居然為了名利等第就拋棄自己的風格,就像是村姑為了銀子就硬裝成千金小姐樣,看了就令人作惡!倒不是我瞧不起周當家,今天要是周當家端出像紹興、黃酒之類濃烈的酒液,我還會點頭稱好,因他的確是條漢子;但他今日端出的是凝玉露……這個嘛……”
他又停了下來,冷瞞了屋內一眼,輕輕搖頭,慵懶道:
“我只能說周家莊這酒……媚俗。”
媚俗?!
品酒大會的結果出來了。蓮花白沒有掄元。
廣慶大街上喜炮沖天,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出雲山莊一大清早,便賀客盈門,人人都知道唐師傅的閨女今日要出閣了,要嫁給新科舉人沈敬儒。話說品酒大會一結束,沈家便趕辦少爺與琥珀姑娘的親事,今日便是迎娶吉日。
出雲山在這次大手筆撒銀子,大擺流水席,筵席從廣慶大街的出雲山莊一路擺到承德坊的沈家大宅,上百桌好酒好菜,供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大快朵頤一番。
思卿看著琥珀身穿喜氣的鳳冠霞帔,拜別雙親,由喜婆扶著上了花轎,沈敬儒一身大紅蟒褂,看來英俊挺拔,氣宇軒昂,在敲鑼打鼓聲中,花轎漸漸往沈宅方向行去。
思卿眼底滿是不捨。
“別依依不捨了,反正琥珀還是會常回來的,沈敬儒人品極好,不會虧待咱們琥珀的。”孟蘭在思卿旁邊道。
“嗯。”思卿悶應了一聲,微微點頭。
“好了,好了,今兒個是琥珀的大喜之日,咱們要高興點兒,來!教全莊上下都出來吃個痛快!”
孟蘭當然不願外頭那些好酒好萊盡落入他人的肚子裡。
“啊,對了,思卿,這兒有張紙條,說是要給你的。”
孟蘭遞給思卿一張錢粉色的紙條,她當然知道是誰給的,但她不想看,一點兒都不想看。
“快點兒啊!魯管事,叫後院那些個小廝、僕婦全到外頭去吃喜酒……順便小娃兒也帶出去……大家要多吃些!多吃些,為咱們琥珀好好慶祝慶祝啊!”
是得好好慶祝,但他等不及了。
將眾多賓客丟給爹親去應付後,沈敬儒獨自一人來到主屋。主屋內龍鳳喜燭旺盛地燒著,他穩了穩呼吸,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