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呂夷簡嘆了口氣才繼續往下說:“現在人多論改革,似乎君王下一道命令罷免幾個宰執,換上幾個人就改了,卻不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有些東西也並非臣下能夠改的。遠的且不說,只說澶淵之盟是先帝的心病,此後便大肆市恩。以前哪個皇帝敢說永不加賦?可先帝就敢,全不管國家有事當如何籌措錢糧。對小民都如此,對勳貴大臣更是自然施恩更濫,有罪的都赦免了,貪墨的裝作看不見,不過就是為了堵住人的嘴。”
“接下來是章獻太后(劉娥)垂簾聽政。現在都說章獻太后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可是她垂簾之時多少人以呂武比之。章獻太后為了安撫人心也要大肆市恩,有些人明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卻動不得,還要拉攏。否則有範希文他們一挑頭鬧事這些人就會藉機生事,章獻太后有呂武之才就是他們最好的藉口。為父雖是宰相,每行事卻有諸多顧忌,一旦大動手腳,只怕朝堂上就先亂起來。”
“自先帝大肆市恩至今已近四十年,朝堂內外早已視國家恩養為理所當然。改革卻要斷他們的富貴,他們會甘心?動了他們不知要出多大亂子。現在國庫空虛,又有遼人和夏賊虎視眈眈,若是出了亂子如何收拾?”
呂公綽從沒有聽父親褒貶過皇帝不由聽得呆了,半天才問:“那父親的意思是……”
“當今最穩妥的法子就是鎮之以靜,然後徐徐圖之。最怕的卻是官家不知輕重,被人蠱惑起來便大動干戈。範希文、韓稚圭他們從沒有斷了上書,只是他們要說些什麼為父也都能猜到,所以就算他們位高權重為父也不擔心。唯有李不棄會說什麼,怎麼說為父卻心中無數,偏官家卻越來越信任李不棄說的。為父擔心的是不知李不棄說出什麼話,一旦官家的雄心鼓動起來,那大宋可就從此多事了。”
“喔,這樣啊?兒子明白了。”
呂夷簡看看天色不早便回屋歇息了,明天還要上朝,宰相需要押班,禮儀一點兒疏忽不得,也是很耗費精力的事情。呂公綽把父親送回屋卻坐在迴廊中發愣。
父親說“遠的且不說”,只說了近的真宗,劉娥市恩弄亂了朝綱。遠的可是有太祖奪了老上司家的天下,太宗又有“斧聲燭影”之事,還有兩次伐遼大敗,太祖太宗為堵住天下人之口要如何市恩?細思極恐啊。百年市恩,習慣根深蒂固,誰能改得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頭不由得籠罩了一層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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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十一月,李不棄還在忙著他的鴻篇巨著,還可以看看京城士子罵宰相的文章。宰執們則忙著討論與西夏議和的條件,而且年底事多,有祭天之類的大典要操辦,一時也顧不上他。反倒是李不棄把士子們的文章拿給皇帝看的事已經傳開了,現在士林之中都在罵他不學無術,不敢辯論,只能藉著皇帝和宰執來壓制別人呢。因此對李不棄的口誅筆伐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對此李不棄都懶得理會,甚至都減少了出門。他不出聲,那些士子找不到李不棄作對手,為了面子就只好繼續和宰執打筆仗,熱鬧不斷啊。
李不棄不出門曹佾等一幫勳貴們卻整日往李不棄這裡跑。他們已經弄到了不少倭鐵,找了將作監的能工巧匠打造鋼絲。這在大宋這個時代可是高技術,本來李不棄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大的進展,誰想到工匠們竟然真的拉制出了一根兩米多長的鋼絲——從韌性、彈性、強度這些方面來說,這東西真的能算是鋼絲了。
真心佩服這個時代的工匠啊。把這些工匠用好了絕對是挖到富礦一樣。
雖然這一段鋼絲價格不菲,但是隻要解決了有沒有的問題,再繼續研究就能把成本降下來。就讓那些勳貴們掏這個錢吧。
鋼管也造出了一節。是把鋼塊兒錘成鋼板然後卷在鐵棒上捶打,一直到鋼板的邊緣幾乎融合在一起為止,也不知用了多少人工。
任何一種新東西剛剛被製造出來的時候必然是昂貴的,只能成為有錢人的玩具。但是隻要事實證明這東西有用,自然會有人琢磨如何大量製造,成本也會逐步下降。
現在看來情況不錯,只丟擲一個不知能不能飛起來的滑翔翼,李不棄就得到了製造鋼絲和鋼管兒的技術和工匠,最重要的的是沒有花李不棄一文錢。
但是光有鋼絲和鋼管還不夠,李不棄還需要軸承。為了讓軸承儘快做出來,他畫了一個草圖,其他的工作相信這幫閒得蛋疼的勳貴們自然會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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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