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主事的榜樣,胄案所屬官吏們看李不棄的目光中都多了一分發自內心的畏懼。但是讓下屬只是畏懼的上位者其實是很危險的,李不棄深知這個道理。要想安全,必須要打一批,拉一批。殺完了雞,要給猴子們點兒希望才行。
他坐回桌案後讓官吏們都進來拍著手邊的卷子說:“這些卷子答的有好有差,但是我比我預料的要好。”
說著他拿起一張白卷向大家展示:“象曾主事這樣什麼都不懂的人只有一個,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答上一些。這說明大家平日辦差都是用心了。”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為什麼李不棄毫不猶豫的就殺了老主事這隻猴子,原來是拿著判官不當幹部啊。李不棄的意思很明顯,答的多少不重要,態度才是最重要的。這位曾主事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對新任主官表現出不合作的態度,那是肯定要付出了代價的。
看到眾人臉上精彩的表情,李不棄繼續說:“我考的這些東西大家以前不在意,我想可能是沒有人明確的要求,這個錯誤應該不在大家。”都是在衙門裡混了這麼多年的老狐狸,聽話聽音,這些官吏們立刻聽明白是不會窮究考試的成績了,紛紛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但是李不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又支楞起了耳朵:“但是陛下對軍器製作時刻掛念,總擔心著不敷用、不合用,我們既然在胄案作事,就要為陛下分憂。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但是以後不能一直如此。大家不是進士出身,也是恩蔭入仕,都是聰明的,既然不懂可以學。給大家一月時間,把不懂的事情都學會了,一個月後我們再考一次。如果到時候還有人什麼也不懂,那麼本官可就只能認為他不是腦子不好使,就是存心不想幹這差事了。大家有沒有意見?”
一位主事小心翼翼地問:“李判,下官想問一下,大家都去學這些事了,差事誰來幹呢?”
李不棄說:“學本職的事情時難道還什麼都做不得嗎?而且這幾個人可以免考了,若是有誰覺得力不從心,可以讓他們先把擔子擔起來。”說完他念了十幾個名字,大部分都是公吏,只有一個是主事。
一邊念,他還一邊把這些人的卷子向所有人展示出來,果然都是答的調理清楚的。這下眾人再沒有話說。
李不棄最後說:“本官剛剛上任,有些事情還需要親身瞭解胄案具體事宜再定,今日大家回去,一切公務先按往日成例處理。若有改變,本官自會知會你們。”
眾官吏正要告退,李不棄又說:“程都管請留步。我見你對胄案事物瞭解甚詳,你便幫我先檢點文書、資材如何?”
一個四十來歲古銅臉膛的公吏連忙出列:“遵命。”
眾人散去後李不棄走進正堂請都管程鈞坐下,程鈞連稱不敢。李不棄說:“我第一天上任,對胄案的事情還是一知半解,還需要程都管給我講講胄案的詳情,時間恐怕不會短了。都管不能讓我總是仰著脖子吧?”
程鈞心內不禁有些惴惴,心裡說:“看你出的題就知道你把胄案的情況摸了個兒底兒掉,現在卻讓我給你介紹情況是何用心?”
不過李不棄是上官,他只得坐下。差役上了茶來,李不棄說:“胄案的差事是執掌修護河渠、給造軍器之名物,及軍器作坊、弓弩院諸務諸季料籍。這河渠之事自有成法,可以稍稍放一放。但是官家對軍器造辦一直不滿意,卻需要先行整治。聽人說軍器造辦這一塊兒一向是全賴都管打理的,所以我想先聽聽都管的意思,這一塊兒現在有什麼問題,該怎麼改。”
聽李不棄是向自己求計,程鈞稍稍放了點兒心。李不棄的名聲他是如雷貫耳的,很清楚不能像以前糊弄那些文官一樣敷衍李不棄。但是他不明白李不棄到底想要如何,而且心裡有忌憚,所以只撿著一些明顯的問題說,比如工匠困苦,派工混亂之類,又提了幾條還算切中要害的建議便停了下來。
李不棄點點頭說:“程都管不虧是匠人家出身,對軍器作坊果然瞭解非一般人可比。以後這軍器造辦方面的事還要多多仰仗都管。”
程鈞忙稱不敢,心裡卻感慨從沒有一個文官在判官這個位置上還能對他這樣的小吏如此謙遜。但是李不棄說完這句話後向門口看了看,見差役和從人都在門外,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是跟都管客氣。一直聽人說都管是個人才,我自然不能讓你埋沒了。只是聽說都管以前作些買賣,我勸都管一句,今後就不要作了,免得瓜田李下說不清楚。”
冷汗立刻就從程鈞周身的毛孔中冒了出來,不由他猜想自己和小吏們虛報賬目,從作坊往外倒蹬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