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堂屋的門吱呀一聲就被人推開了,一個身材瘦長的青年已經出現在門口。這位青年約莫二十二三歲,面板白皙,五官端正,身穿長衫,手裡還捏著摺扇。瞧著頗似個白面書生——雖然洪門大佬都喜歡“強盜扮書生”,然而書卷之氣,卻是偽裝不來的,而這位青年卻不是偽裝的書生。
此人姓陸,名思元,本是書香子弟,其父陸培芳還中過舉,給同鄉好友道光二年的探花羅文俊當過幕友,跟著羅文俊在山西、陝西、山東和浙江學正任上做過師爺。卻因為一場小小的科場舞弊事件被羅文俊丟出來當替罪羊,革了功名,打發回了廣東老家,同時也永遠失去了參加會試的可能。這樣的經歷,自然讓陸培芳對大清官場滿是怨氣,平日在家,幾乎三句話離不開官場的黑暗腐敗。耳聞目睹之下,這陸思元雖然書讀得不錯,但卻無心功名,連秀才都不曾考過,對滿清王朝更沒有一分錢好感。鴉片戰爭時又親眼見識了滿清八旗、綠營的“神勇”,此後乾脆浪蕩江湖,成了洪門弟子。聽說朱濟世這位“海外天子”駕臨香港,更是一早去投靠。不過他對西學和教書都無甚興趣,反而熱衷會黨活動,因而沒有進入濟世大學,而是被吸收進了大明山組織,現在是廣東復興堂的堂主,相當於後世某黨的地工人員。
他在香港是見過王雲嬌的,也知道此女是朱濟世的姬妾,看到她親自來了廣州,稍稍一愣,少頃才上前行禮,“雲姐,一路遠來辛苦。”
王雲嬌微笑一下,拍了拍肩膀上的大包裹,笑道“有要緊東西,須得我親自來送,辛苦也談不上,就是坐船來去而已。”
“雲姐裡面請。”陸思元做個肅客的手勢,將王雲嬌引進了堂屋,屋子裡面滿滿當當都是人。或坐或站,一個個都神色凝重。桌子上,堆著不少武器,有柯爾特左輪手槍,有褐貝斯洋槍,還有一把把長短不一的砍刀斧頭,都被擦得鋥亮!幾個人圍在一起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看到陸思元領著王雲嬌進來,都停止議論,起身相迎。
王雲嬌衝這些人點了點頭,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跟著陸思元進了內屋,帶上房門之後,才把揹著的包袱放在一張破桌子上面,開啟一看,裡面是十二個傑森式手榴彈。
“這是第一批,三天後還有二十四個,之後陸續還有些洋槍、彈藥送來。”王雲嬌說著話,又從衣服內兜裡摸出封個信封遞給陸思元。“這是明公的親筆信,你先瞧一瞧,有什麼不明白儘可以問我。”
陸思元展開書信一看,一對濃眉就擰了起來,失聲道“明公要發動團練起事?這可不大容易啊……”
“怎麼個不容易?”
陸思元苦笑,“這團練和咱們會黨不一樣,是掌握在鄉紳手中的武力,而鄉紳又多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和咱們不是一條心!要不,咱們發動會黨起事吧?”
“不要動用會黨的力量,”王雲嬌笑了笑,“明公說了,正因為鄉紳和咱們不是一條心,所以才要發動團練起事!不求他們打出反清復明的旗號,更不指望他們打下廣州城,只要能把事情鬧起來就行!”
“鬧事就行?”
“嗯,有把握嗎?”
“這個……”陸思元想了想,點點頭道,“可以試一下,近來廣東地方上苛捐雜稅繁多,民怨頗重。特別是我老家三元里一帶,自道光二十一年後就有些蔑視官府。最近八旗新軍又想在三元里徵地建兵營操場,給價頗低,民怨有些沸騰。”
三元里的團練在鴉片戰爭中和英國人打過一架,好歹把休。高夫親自指揮的英軍給打跑了,還打死過5個英兵打傷23個。這等戰績在整個鴉片戰爭中,大概算是絕無僅有的。比起大清的煌煌天兵,更是強了不少,因而三元里民人也頗為自傲,有些看不起大清官府,交起皇糧國稅來也不大賣力,更別說那些無底洞一樣的攤派了。所以三元里現在在廣州官府眼裡,就是個大號刺頭,廣州官衙早就想找個理由整治一下,這回八旗新軍擴建兵營操場的選址正好在三元里就是廣州官衙在使壞。(未完待續)
第188章不名真相的英雄們
“明公,這是廣州陸思元的回信。”
朱濟世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忙不迭從王雲嬌手中接過了個信封。書桌對面坐著的左宗棠和鄭洪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都流露出些許期盼。他們是來向朱濟世報告曾國藩梳理廣東綠營的事情,這位歷史上的晚清名臣是頗能任事,也勇於任事的。奉了道光聖旨之後就日夜兼程南下,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從北京到了廣東。從虎門傳回的訊息,穆特恩和曾國藩已經坐鎮廣東水師衙門,整個廣東水師的漢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