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吉忍不住眺望遠處那一輪暗影玄月,喃喃自語。
這時候,他最懼怕的黑夜已經降臨人間。
…………
深夜。
雷漠提著愛修覺的夜明燈,推開了奇蓮神秘學院塔羅牌收藏館的門。
元素系的七彩螢火蟲在夜明燈的照耀下熒光熠熠地一路亮起,雷漠沿著盤旋的樓梯拾階而上,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火蟲在琉璃罐裡拍打著翅膀,好奇地注視著提燈上階、夜訪牌館的少年塔羅師。
雷漠一路尋找著自己的足跡,從八歲到十八歲,從第一張頭戴歪帽的“愚人”到最後一張光怪陸離的“世界”,最後,他停在了“畢業生塔羅牌”的貨架旁,那排架子只有二十幾個抽屜,而且一直都沒有再增加。聽說,畢業後不做塔羅師的靈脩者會把自己從小到大畫過的所有塔羅牌都燒掉,那是一個與自己天生異秉永遠告別的神聖儀式,讓這些積年累月的原始能量全部付之一炬,永不回頭,一如塔羅師們年末換牌的時候也會舉行類似這樣的淨化告別儀式,每一副塔羅都有自己的智慧能量,只有燒燬了舊的才能迎接新的。
雷漠記得燒掉母親留下的最後那副塔羅牌的午後,校園裡一個人也沒有,他獨自一人在塔羅系教學樓後面的花園小徑深處,找到了一塊乾淨的、開滿了荸薺花的青草地,他在開得最盛的荸薺花旁邊挖了一個小土坑,把那七十八張紙牌的灰燼小心翼翼地倒進了土坑中,親手用若爾淨化過的新泥將土坑填滿。
沒有咒語,沒有緬懷,沒有任何世俗的儀式,僅僅只是一個人,很純粹地把它埋在那裡,在塔羅裡,這就是最乾淨的“死亡”了。
做完這一切,雷漠胸中盪漾起難以言喻的自由和釋懷,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心緒,而是母親留下的那套牌終於歸塵入土之時,母親附著在塔羅上的靈魂能量的釋放。
去你要去的地方,見你要見的人,不要牽掛,不要留戀……
他默默地對母親說。
我會一如既往地好好活著,為你,為他,為所有的人。
那是他對母親許下的最後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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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暗月迷途 (上)4
雷漠慶幸自己終究還是子承母業,選擇去成為一名塔羅師,他畢竟是他們的兒子,身體裡流淌著冒險家和女巫師的血脈,“普通人”這三個字對雷漠來說已經有了別樣的意義,從他決定追尋父母的足跡踏上這條不歸路那時起,他就已經站在了普通人看不見的山頭上,除了往更高處攀登,他已經沒有退路,對此,他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他要成為一個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普通人”,一個也許會站在宇宙之巔的“人”。
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
寧可做一個普通人也不願意去做一個預言家,這本來就是靈脩者自己的選擇,只是,雷漠沒想到選擇前者的要遠多於後者,如今,他站在這裡,看著那為數不多的幾排抽屜,著實覺得有些遺憾。
雷漠把夜明燈掛在了貨架老木梯子的掛鉤上,小心翼翼地開啟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個灰塵滿布的抽屜,一股陳舊的顏料味兒撲鼻而來,抽屜裡亂糟糟地堆著他從小到大親手繪製的塔羅牌,雷漠仔細翻找著他想要的那一副,他記得,是一個酒紅色繡邊花的絨布袋子,還有一張疊成長方形的配套桌布,用很粗的蓖麻繩將它們綁在一起,然後,打上一個紮實的十字結。
雷漠很擔心他再也找不到那套牌了,又或者,找到了也不能用了。
柏修總是忘記整理畢業生塔羅櫃子裡的塔羅牌,等到想起的時候,老鼠都快要把紙牌的四個角都啃光了……雷漠正憂心忡忡尋思的時候,伸進抽屜最裡面翻來翻去的手指意外地摸到了一個粗糙的十字結!掏出來一看,正是他想要的那副!
終於找到了!
袋子沒有破損,桌布沒有缺角。應該可以用。
雷漠把塔羅牌連同桌布一起夾在腋下,腳步輕盈地從貨架梯上爬了下來。
一隻螢火蟲興奮地在紅罐子裡閃動翅膀,對著他來回撲騰!
很長很長的長桌,平日的中央大廳裡,尤其是中午的時候。幾乎坐滿了練習塔羅的學生,雷漠提著夜明燈走過第五條長桌靠近走廊的那個角落,蹲下身子。把燭光對準了桌腿,仔細尋找那枚手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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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在。
入學前幾年,雷漠和度恩的學號都是8,於是,兩人就用一把小鋼刀在這裡刻下了一個好像四眼田雞般的符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