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將枕春在地上拖行一丈遠,丟在了熙貴妃的鞋面前頭。他出聲冰冷,宛如霜雪:“你治理的好後宮,如何依規!”
“依宮規……”柳安然看著枕春,她朱唇輕啟,默然的臉上波瀾不驚,手心裡攥緊了四皇子的一隻長命鎖。
三皇子死了……
她沒有猜到,月牙說的“略施小計為四皇子謀劃一席之地”,竟然是殺了三皇子。她對月牙的默許與方便,從掖庭撥給她的淬毒的血封喉,就是今日的幫兇!她竟然合同旁人,構陷了自己的手帕交,定此十惡不赦的大罪!
可……可三皇子死了。
三皇子死了,大皇子與二皇子是出身扶不上牆的。她膝下的四皇子,就是闔宮最最尊貴的子嗣。她柳安然自此青雲直上的未來——就在那道門前!她幾乎可能看見門外的光華燦爛,幾乎可以看見,門後的自己與慕北易並肩而立,共賞山河浩大!
那時沒有薛楚鈴,沒有安枕春。沒有甚麼勞什子的這個嬪那個妃。她們死了不過是雪白的緞子裹了身子。而她柳安然與慕北易將要不同。他們一起治理江山百代,一起書寫帝后佳話。哪怕是死了!哪怕是變成了白骨成了空中的菸灰,也要同棺同槨,來世再修夫妻!
柳安然抬頭,目光清明字字句句,尤為誅心:“依宮規,謀害皇嗣當死。”
“此事無有認證,豈能定罪?”連月陽據理力爭。
月牙卻道:“三公主已能言語,稚女不會說謊。明婕妤當著三公主的面謀害她的嫡親弟弟三皇子,何其歹毒!罪上加罪!”
柳安然淡然:“死罪並非妄斷,按我大魏法律,罪無可恕!”
枕春心頭地震般塌陷,一咬下唇,含淚泣笑道:“熙貴妃,當真是……公正嚴明!”她怒極了俱極了,竟然笑起來,失落地望著滿殿狼藉,輕輕嘆息,“你可還記得……柳樹笙歌庭院,春風姊妹鞦韆……”
柳安然昂首:“明婕妤,這個後宮,首先是陛下的,才是咱們的。你謀害了陛下子嗣,便是與本宮說這些姊妹情意,本宮也不肯聽信留情的。在本宮心中……一切以陛下為大!”
“陛下!”端木若釵髻散亂地跪行在地上,抱住慕北易的腿,懇求:“此事人證不足做不得數啊!陛下英明神武萬萬留待查證呀!嬪妾擔保,明婕妤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端木婉儀無寵無權,用什麼擔保?陛下又為何要偏聽你一言之詞?”月牙適時出聲。
端木若望了望慕北易陰霾的臉色,又看了看滿眼俱是絕望嘲諷的安枕春。
枕春朝著端木若搖頭,自嘲笑起來。
端木若脖子一梗,心中好似定下來甚麼,磕頭厲聲道:“嬪妾敢以性命擔保!”她雙手疊在慕北易的靴面兒上狠狠一叩,眼眶紅了,絕決呼著:“嬪妾今日就撞死在這未央殿中,肝腦塗地,血濺三尺!只求陛下對明婕妤審慎定奪!只望嬪妾的血,能為陛下勘破清明!”說著竟是電光火石之間,立身而起,奔躍向漆金雕花的紅柱上頭。
她只在半息之間,砰嗵一頭撞在了殿上柱子雕刻的獸角之上。尖銳的獸角刺破她光潔的額頭,額前登時血流如注,汨汨腥血灑滿衣襟,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墜落在地。
枕春的瞳孔怒睜,眼看著端木若的身子輕緩柔軟,以一個優雅溫柔的姿勢,仰在空中,猛然落在地上。她呼吸滯澀一聲,心中如鈍刀斬骨一般的堅韌疼痛,嗓子中裂帛一般尖叫。
諸妃看得驚心動魄,紛紛往後退去,亂做一團。
慕北易望著端木若狀似元皇后的臉此刻被鮮血覆蓋,她素淨的衣衫滿是腥紅的斑點。他轉頭再看枕春。
枕春滿失魂落魄,望著端木若落淚。
慕北易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喉嚨發緊,喚:“來人,將明婕妤……褫奪封號,拘禁起來,留待查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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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別苑
絳河殿被封禁起來。
三月的天裡本已和煦溫暖了許久,這日不知怎麼的,竟然倒春寒,落了一場天地皓白的小雪。那小雪徐徐的緩緩的,不怒不急地灑下來,覆蓋了帝城的每一個角落。
慕北易在御書房看摺子,飲了一口茶水,抬頭看見窗外竟是雨雪紛飛,眉頭卻緊緊鎖著不肯鬆開。
馮唐見了很是焦急,俯身道:“陛下,您到底用些午膳罷。”
慕北易擺擺首,聲音淡淡的:“朕又失了兒子……能說能笑的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