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嬸嬸的性格十分有趣。
四老太太看著熱鬧愛說笑,其實卻十分謹慎,不該說話時多一句也不說,而這位五老太太看著斯文清雅,實則性子衝動,一有不如意,或叫人挑撥上幾句,便立刻出手出口。
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道是為什麼?原來是這個。”明蘭不再擺弄茶碗,只靜靜看著五老太太,忽然高聲道,“人都叫來了麼?”
“都來了,夫人。”外頭一個恭敬的女聲響起。
“都請進來吧。”
杏黃色的薄錦穿雕花竹片的簾子輕輕開啟,夏荷進來,低頭反手撐住簾子,外頭魚貫進來一行中年婦人,正是賴花田刁四個婆子;她們一見五老太太也在,神色變化起來,四個人面色各異,互相看了幾眼;夏荷放下簾子,從袖中掏出一疊紙張,恭敬的遞給明蘭。
明蘭接過後,略略看了看,微微一怔,心裡暗笑下,隨即收起紙張,抬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那四個:“五老太太好快的耳報神,你們上午才問的話,這會兒嬸嬸便來了。”
那四個媽媽臉色變的更厲害了,其餘三個都直直的看去刁媽媽,目光似有責難,眾目睽睽,刁媽媽麵皮發紫,頭幾乎垂到胸前了;見狀,五老太太十分不悅,她沒想到明蘭這般利索,說話間就把人叫過來了,竟有當堂對峙的架勢。
“怎麼?我問不得麼?”五老太太大聲道。
明蘭似乎覺得很有趣,聲音依舊甜美:“我不過問了幾句,嬸嬸何必如此介懷?嬸嬸適才還說這幾房家人是給了我的,如今我便連問兩句都不成了麼?”
五老太太更是大怒,站起身來:“你若只問兩句我也不說什麼了;你卻是刨根問底,恨不得把她們祖宗八代都挖出來,你說,你是不是信不過咱們?!若是,你便說一聲好了,我即刻領了人走,也不留著惹你的眼!”
明蘭繼續裝傻:“這有什麼?問幾句話幹信不信得過什麼關係?”
“長輩送給你的人,你有什麼好盤問的?!”五老太太索性無賴起來。
明蘭緩緩把茶碗放下,端正姿勢,對著五老太太恭敬道:“嬸嬸,不知您知不知道,當今皇上自即位後的頭一件事是什麼?哎…,便是叫吏部交了一份近十年的百官考績。”
五老太太愣了,看著明蘭,不知她什麼意思,明蘭繼續道:“照嬸嬸的意思,皇上這般,豈不是信不過先帝?”
“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五老太太下了一大跳,怎麼話題跑到那裡去了,她一時急了,大聲道,“你莫要亂扣大帽子!”明蘭笑的很愉快:“可是百官也是先帝留下的呀,皇上還要查問,嬸嬸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五老太太咬著嘴唇,胸口被憋的一起一伏,明蘭笑的更加燦爛了:“哦,對了,我聽莊先生說過,先帝爺即位那年,也是一模一樣叫吏部交了一份百官評績來著?哎呀,莫非……嬸嬸覺著先帝也信不過武皇帝?哦,也許嬸嬸沒這個意思,難道是四叔的意思?”
五老太太聽的頭皮發麻,心中又驚又怕,便不敢再置氣,趕緊擺手道:“你莫胡說,我絕無此意!……問問就問問,也沒什麼了不起,我,我也沒說什麼~!你就問吧!”
明蘭知道不好太過,見好就收,隨即擺正架子,正色道:“我雖為一介女流,可也深覺先帝和當今聖上極是英明,所謂監察,便是為了保政論之清明,護萬民之福祉,是以吏部三年一考評,五年一考績,便是為了天道昌明!嬸嬸,您說是不是?”
——你都扯上皇帝英明不英明瞭,五老太太還能說什麼,自然是連聲應是,直說的滿頭大汗,一旁的狄二太太也幫著婆母說話,明蘭當然也笑著收了。
旁邊站立的四個婆子面面相覷,目光中露出警惕,低下頭去。
笑歸笑,明蘭覺得若不再刺這個歐巴桑一下,沒準她下回又來打擾自己午睡,於是拿出那疊紙張,笑道:“今日嬸嬸既然來了,我正有個不解之處,萬望嬸嬸解惑。”
五老太太見明蘭轉了話題,鬆了口氣:“侄媳婦你說罷。”
明蘭語氣依舊溫文,指了指旁邊,面帶微笑道:“這位刁媽媽自跟著嬸嬸進了寧遠侯府,統共領過五個差事,分別是三個月的廚房採買,兩個月脂粉頭油採買,半年的後園林子看管,四個月內院值夜管事,最後還有五個月的新進小丫頭管教媽媽。侄媳婦頗覺奇怪,怎麼刁媽媽沒一個差事是做足一年的?”
按照油水程度來排序的話,刁媽媽是從重油基地一路滑向清水衙門。
這番話說出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