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相信這位後媽並不那麼潔白如羔羊。根據這種思維來演繹,廷煒院落的大火就成了這位後媽在放火的同時,弄出來掩蓋罪行的煙霧彈。
何況,就算單憑腳趾來思考,顧侯年近三十,膝下猶空,再怎麼討厭繼母,人家也不會在老婆生產當日,冒著失去嫡子的風險,緊著去放火栽贓罷。
分家那日,五老太爺什麼都不想說了,只端著一臉道學面孔做擺設,四老太爺還記得當初自己分府出去時太夫人是怎麼待自己的,十分賣力的拆了幾句牆腳。如此這般,到團哥兒辦滿月酒之前,已是分家完畢,只等吃過滿月酒,太夫人就帶著兒子兒媳到別府去住。
滿月酒席上,明蘭特意熬了兩夜不睡,把已經養白嫩的臉孔弄的憔悴些,再添上三分恍惚的神情,活脫脫受驚未定的柔弱模樣。來赴宴的眾親朋瞧了,更覺可憐,人人溫言慰問明蘭,好生勸道;明蘭努力擠出笑容,用哀弱的語調錶示她很好,請大家不要擔心。
一切效果良好。
稍嫌美中不足的便是那隻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肉糰子,白胖滾圓,啼聲洪亮,人家看著他招人喜歡,多摸了兩下,小小的人兒居然還生了氣,用大大的眼睛去瞪人,精氣活力十足,實在不像母胎裡受驚的孩子。見此情形,太夫人氣煞,強自端出笑臉,心中怨毒之極。
看著眾人簇擁著恭喜巴結,明蘭滿身的富貴風光,墨蘭強忍著,只酸了兩句,就閉上了嘴巴,如蘭看著孩子,掩飾不住眼底的羨慕,王氏只瞥了幾眼,就去開解如蘭了。親家母不給力,華蘭作為長姐,索性幫著招呼客人,長袖善舞的待客說笑,倒得了不少誇讚。
顧廷燁是真心高興,興奮的把兒子抱出去獻寶,對著一干交好的同僚好友,厚著臉皮把兒子從手指誇到鼻孔,小傢伙連打個哈氣,都打的那麼有型有款,與眾不同。
終惹的沈國舅瞧不下去,決心搗亂,叫鄭驍小將帶頭起鬨,眾人拿起酒盞去灌酒,婆子這才得空把團哥兒抱了回來。
盛老太太尤其歡喜,抱著肉糰子親了又親,團哥兒偏也喜歡她,在她懷裡就能呼嚕著睡著了,看著熟睡的小臉,老太太眼眶溼潤,好像她一輩子的缺口都圓滿了。
明蘭窩在老太太的懷裡,其實她已經很滿足了,大家都能幸福就好了。
太夫人搬家那日,朱氏來了明蘭處,靜靜的吃了兩盅茶,也沒說什麼,坐了一會兒便走了。臨出門前,她忽轉過頭,一臉悵然的低聲道:“做女子的,其實許多事都沒法選。”
明蘭曉得朱氏的意思,太夫人的所作所為她並非不知,可是出嫁從夫,她再不贊成,又怎能去揭發自己的婆母呢,便只能怯懦自私的裝聾作啞了。
顧廷煒有差事,有一個雖不願幫扶提拔但也不至於會害他的二哥,有寧遠侯府的門第可以依仗,她自己有豐厚的嫁妝,太夫人也私房不少,搬出去好好過日子,別去惦記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未必能太平幸福,只看人心怎麼想了。
明蘭微笑著起身向送。
朱氏站在院中,溫雅恭敬的緩身福了福,兩妯娌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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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月子的頭件事,當是把自己從頭到腳連洗三遍,然後更是每日兩洗,洗了再洗,想想這般暑熱天日,居然那麼多天沒洗澡,明蘭立時頭皮發麻,叫小桃搓的再大力些,弄的面板一片片發紅。崔媽媽瞧的心疼,其實坐月子那會兒,她每日都會拿溫水投了柔軟的巾子,給明蘭身上細揩幾遍,哪裡就臭成這般了,非要這般,生生把自己搓下一層皮來才高興。
半人高的澡桶熱氣騰騰,以西南運來的香柏木和紫銅絲細細箍成,明蘭舒展的坐在裡頭,水中的香精,被滾燙的水汽一蒸,頓時滿室芬芳。上回宮裡賜的香乳花露還留了許多,她當時懷著身孕,因怕有影響方沒敢用,這都攢了下來。這是也不知有否保質期,便索性往水裡倒去,崔媽媽看的再度一陣嘴角抽搐。
臥榻之側,暫無猛獸毒蛇酣睡。明蘭前所未有的輕鬆,再不用隔幾日去請安,每句話出口前都要想了又想,生怕著了道;每日睜眼起,就得思考防守反攻。往細裡想,其實她本人與太夫人無怨無仇,本不用這般以命相搏,可那老女人夠不著強大的正面對手顧同志,就只好拿同性同胞下手,於是自己頓時成了重災區,純屬連帶災害。
這份工真不好打——明蘭忍不住又往澡桶裡倒了兩瓶御製香露,有價無市,真過癮。
氤氳香氛中,崔媽媽又無奈又好笑,拿著潔淨的細棉布巾子給明蘭擦拭著,自己的面龐卻瘦削的厲害,皺紋如浴桶邊沿上的柏木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