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什麼情況下,環境總是對一個人有著巨大的影響。
書香門第長大的孩子;哪怕天賦不高,作不出好文章;品評鑑賞能力卻絕對會比一般人高。富貴人家長大的孩子;掙錢能力或許並不出眾,但享受生活的能力絕對超過貧苦百姓。賈赦這樣在名利權貴圈子裡打滾長大的孩子,天生就對政治有著比一般百姓高許多的領悟。幾十年榮國府長子的生涯,賈代善的言傳身教,賈赦足以知道官場上不是我算計你就是你算計我,任何時候,想要對付你的敵人,無恥和不擇手段永遠都是最好的手段。任何誓言,任何承諾,在必要時候都是可以打破的,只要於自己有利,什麼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拋開了情感,賈赦多年受到的教育很自然的浮現起來,賈赦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這般冷靜地跟賈母做交易,拿賈政曾經犯下的錯事為把柄,要挾賈母同意分家,甚至連發毒誓都很果斷的答應了——其實對男人來說,誓言之類的東西,不過是輕飄飄幾句話而已,這世上,人人都說神仙好,誰有真的見過了?男人發誓就如家常便飯,賈赦並不在乎。
而顯然,賈母很信誓言,賈赦發過誓後,她看上去很明顯地鬆了口氣,賈赦心底冷笑,天真的女人,不過看在她是他生母的面上,只要她遵守諾言,那麼,他也會給她最後一點面子,放過賈政,最少,他會閉緊自己的嘴,不會在外面透露關於賈政的半個字,事實上,在外人面前還要提起賈政,對於來說,也是件極討厭的事,他寧願自己的生活裡從來沒有賈政這個人才好。
但是顯然的,賈赦的退步賈母並沒有看到,她以為賈赦願意發誓退讓,那就是開始對她妥協了,她極是自然的得寸進尺,開始要求賈赦當初開出的籌碼,要求賈赦將榮國府的財產與賈政五五平分。
她的態度是如此的天經地義,彷彿這不過是最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賈赦登時被激怒了,她還真當自己好欺負了不成?“母親可要想清楚了二弟如今的處境,您這般一再要求,兒子我就不得不考慮,到底要不要遵守前頭的誓言了,了不起,咱們現在就請敬大哥回來,好好說道說道。”給賈母放下了最後通牒,賈赦實在忍不住,問賈母,“母親不是最疼二弟?難道您就不明白,如今的境況,您只要還在意二弟,就沒籌碼再跟我談條件了。”
賈母跌坐在椅子上,看著賈赦的眼神就如看著幾世的仇敵:“你個逆子,我怎麼就生了你出來。”
賈赦早不是第一次聽見賈母說這話了,完全已經麻木了。說來奇怪,過往多年,他為著賈母這句話曾多少次鬱鬱寡歡,可如今放下了,在聽到這話,心裡除了冷笑,竟沒有泛起半點漣漪,反而終於有了機會說出自己埋在心裡許多年了的話:“母親自然是希望沒有生過的,事實上,母親只要有二弟一個就夠了吧,便是三妹,在二弟面前,也是可有可無的不是?至於我這個擋了二弟前程的長子,你只怕是希望我從來不存在才好吧?”
賈母聽得臉都扭曲了。
賈赦沒有耐心再跟賈母糾纏下去,不耐煩地挑高了雙眉對賈政道:“敬大哥還有族裡的長輩們都在等著呢,二弟,咱們走吧?”
大勢已去,賈政知道,今天自己怕再難翻身了,緊握著雙拳,他勉強支起沉重如千金的雙腿,一步一步,慢慢向前移著。
賈赦嘲諷地看著這般作態的他,冷哼道:“我還記得當年二弟科舉前那傲然挺拔的風姿,怎麼如今,變成了這樣?”又是一臉恍然地說道,“對了,我忘了,這可不就是你自作自受?”說著大笑起來,陰冷地看著他,“母親偏心著你一心對付我,可惜,最後全報應在你身上了,瞧瞧,如今老天爺也不幫你呢。”笑聲益發歡快張揚,大踏步往前廳走去。
賈政站在原地許久,雙手捏得太緊,指關節泛白露出了青筋,盯著賈赦的背影,一遍遍做著深呼吸,勉力控制自己不要撲上去跟賈赦廝打在一起。
沒事,沒事,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他就不信,他永遠比不過賈赦!
今日之恥,他沒齒不忘!
對著賈母擠出難看的笑臉,賈政低頭給賈母賠不是:“兒子有錯,叫母親失望了。”
賈母心中再多不滿,對著這樣消沉難過的賈政,還能再說什麼?長嘆一聲,賈母最後,也只能嘆息著:“你啊……”你最對不起的,還是你自己啊。
母子兩個誰都沒有再說話,拖著沉重的步伐,也跟著往前廳去了。既然決定了要分家,這個家怎麼分,還有得爭。
只是被拿著這麼大一個把柄,他們拿什麼立場去爭?想到這點,不論賈母還是賈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