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坐在書案後;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打在他身上,照的他全身骨骼都是一陣暖意;他調整了個姿勢,手指無意識地在桌案下動了動;抬眼看著賈赦,沉吟了半響;問道:“你想要讓瑚哥兒拜徐渭為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賈赦難得的在賈代善面前挺直了腰板;胸有成竹信心滿滿地直視了他一直畏懼敬重著的父親,篤定道:“兒子自然知道。徐渭大人官拜大學士,乃是名動天下的名士,當年便是狀元之身入翰林,後在官場幾十年,一路直升今日大學士之位,便是先皇在時,也曾誇過徐大人乃是國士之才,其書法更是天下人齊贊王右軍再世,更曾輔佐今上登基,如今深受皇寵,若不是徐大人執意不肯,只怕如今,早已執掌戶部了。”
賈代善眼神更加凌厲:“你既知道徐大人如今雖只是大學士,但其在文人清流中地位非凡,你還敢叫瑚哥兒去拜他為師?”你哪來的信心,這樣的一個人物,會收下瑚哥兒這麼個毛頭小子?“徐大人深受皇寵,為人也極是低調,收徒更是嚴苛,門下只有兩個正式弟子劉衍曾颯,俱都出身書香世家,我們家,與其卻是沒什麼交情。”賈代善慢慢說著,看著賈赦的眼神,直白的投射著‘你這是在白日做夢’的意思來。這要不是最近賈代善對賈赦寬容了許多,只怕這會兒,都要直接破口大罵賈赦痴心妄想了。
賈赦卻似沒有看見賈代善眼底的鄙薄來,胸脯一挺,昂起頭,強忍著喜意道:“兒子自然也是知道這點的。”
這般的躊躇滿志堅定不移!賈代善雙眼微微眯起,倒是把那絲惱怒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制的好奇心:“你既知道,那你是有什麼辦法讓徐大人收下瑚哥兒為弟子?”
終於賈代善問出了這一句,賈赦心底得意至極,往日賈代善只說他沒用,卻是怎麼都想不到,連他都沒有想過的能讓家中子弟拜徐大人為師,他卻能做到吧?一種隱秘的做到了向來崇敬的父親都沒能做到的事的興奮感,賈赦低垂了眼簾,壓著歡喜,狀似不經意地道:“說來這還是瑚兒他母親提醒我的,當年泰山大人和徐大人卻是忘年之交,平素最是要好。徐張兩家通家之好,當年泰山大人便說將來若有了孫子,直請徐大人幫著教導。大舅哥家的張燦年少聰穎,若不是當年徐大人回家丁憂母孝,燦哥兒先進了白鹿書院,拜顧院長為師,只怕早被徐大人收入門下了。張氏前幾日給大舅兄去了信說過此事,昨日收到回信,徐家,卻是沒有拒絕。”說到最後,雖賈赦極力剋制,免不得還是露出了喜色來。那可是徐大人,名聞天下的書法大家徐大人啊,瑚哥兒竟有機會拜他為師,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雖沒有答應,可也沒有拒絕,那就還有一絲希望!賈代善面上不顯,心頭卻是一跳,大喜過望。他久經官場,哪裡不知道徐渭在今上心中的地位?從龍之功不說,本身在文人裡的還極有名望,更妙的是,他還很有眼見,今上登基後,推說身子不好,只頂著個大學士的銜,醉心書法文章,偏皇上若召見問計,卻又從不保留,一心為主——如此識時務的人才,也就難怪皇帝視他為心腹了。
若瑚哥兒這能拜他為師,那賈家……賈代善止不住也是熱血湧動,喜上眉梢來,只是他心底還有絲不信:“這樣大好的機會,張家就這樣幫著說和了?我怎麼記得,你大舅子的小兒子年歲也不小了吧?怎麼不讓他去拜徐大人為師?”
真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得了天大便宜的賈赦完全忘了一開始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張家不留著這樣好的機會給自己兒子,反而讓給了外孫侄子,意味深長地看了賈代善道:“岳母大人自來便疼愛張氏,對璉兒也好,回信來說,璉兒與她親孫子也是不差什麼的,至於二小子燁哥兒,如今九歲,讀書上天賦卻是不如瑚哥兒,這樣的好機會,留著給他也是浪費,倒不如給了瑚哥兒……客氣極了。大舅兄也說,璉哥兒是張氏長子,他的大侄子,如今既然有幫得上忙的,自然是要幫的,半句旁的也沒多說,就答應了以張家的名義,請徐大人收瑚哥兒為徒。徐大人雖沒有立刻答應,卻也沒拒絕,只說等過段時間,先見見瑚哥兒~”言語中絲毫不掩對張老太太張侯爺的好感——事實上,張老太太張侯爺也確確實實極給他顏面,賣了他個天大的人情來。末了,賈赦看著賈代善,加了一句:“岳母大人和大舅兄對張氏,可是情意深重了~”
得到肯定答覆的賈代善正自歡喜,聽得這句,只覺一盆冷水迎面澆了下來,直叫他心頭涼了個徹底。當即臉就拉了下來,看著賈赦冷笑道:“張氏是個好的,這些年打點家務,教養瑚哥兒,為人行事,半點差錯也無,著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