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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有六七年時間,閒置在家,朝堂之上,不表任何意見,只懂隨聲附和,整日笑眯眯面對一切,遙想當年,長孫輔機,是何等的英姿勃,俊逸瀟灑,而今,卻成了這般模樣,是何原因,李世民自然清楚,心中豈能沒有愧疚。
“輔機,溫彥博以病請辭,中書令的位置空了下來,要不你就……”
李世民還未把話說完,長孫無忌就肅容說道:“臣幸居外戚,恐招聖主私親之誚,敢以死請,況且……就是陛下允許,百官贊同,也過不了皇后那關。”
觀音婢,想了想,李世民悵然嘆息,無奈說道:“封你為司空,她已經很不滿意了,卻可以接受,若是中書令,恐怕又要埋怨朕了。”
長孫無忌笑了,知機說道:“陛下召臣前來,有何事情吩咐呀?”
出乎意料,李世民沒有問他修撰經義的事情,而是微笑道:“殿上,見你樂不可支,似乎遇上了什麼喜事,朕心中好奇,特意招來你詢問一番。”
要是給朝臣知道只是為了這個理由,才單獨召見長孫無忌,在瞠目結舌之餘,肯定深深地不憤,早知道自己也一臉的笑容,以便能吸引皇帝的注意。
“陛下見微知著,臣佩服五內。”長孫無忌崇拜說道,如同再新增點諂媚的笑容,那就十足十是個標準的弄臣。
李世民龍顏大悅,揮袖道:“有何喜事,道來。”
“臣昨日設宴……”長孫無忌興致說道。
“設宴?”李世民皺眉,打斷道:“款待那個韓瑞?”
“正是。”長孫無忌坦然承認,氣呼呼說道:“這個小子,明明才華橫溢,在宴會之上,卻裝成文思枯澀的模樣,不肯動筆揮就詩賦文章,真是氣煞人也。”
“他的膽子不小,居然敢如此藏拙,不怕得罪你嗎。”李世民問道,神態自若,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更令人氣憤的是,宴席散去之後,他居然潑墨,把我家大廳的牆壁給塗汙了。”長孫無忌搖頭嘆道:“現在的年輕小子,真是受不得半點委屈,不過是給他點臉色罷了,居然那麼記恨。”
“草書,還是行:“詩文有何精妙之處?”
“嘿嘿,就知道瞞不過陛下。”長孫無忌笑嘻嘻道:“精妙之處麼,不好說,反正在帝京篇之上。”
“氣勢如何,能否與‘秦塞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相比。”李世民問道。
“只高不低。”長孫無忌輕聲吟道:“複道交窗作合歡,雙闕連甍垂鳳翼,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莖雲外直。”
“全篇是何?”見到長孫無忌含笑不語,李世民虎目圓瞪,威脅道:“輔機,你卻是捏拿起來了,信不信朕……告訴皇后。”
拿自己妻子要挾大舅子,李世民還真做得出來,長孫無忌似乎也吃這套,乖乖繳械投誠,清了清嗓子,高聲誦道:“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寂寂寥寥揚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獨有南山桂花,飛來飛去襲人裾。”
沉吟良久,李世民問道:“詩是何名?”
“長安古意。”長孫無忌答道。
“格局雄遠,句法奇古,曲折盡情,更有阿房宮賦之妙。”李世民似嘆非嘆,忽然說道:“昨晚宴請的賓客,除他之外,盡是權貴之流吧。”
“是臣疏忽了。”長孫無忌笑道,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你會疏忽?”李世民自然不信,淡聲說道:“這人如何?”
尋思片刻,長孫無忌說道:“拋開驚豔才華而論,沒有少年的朝氣,進退沉穩,小小年紀,就知道和光同塵,卻是做得不夠徹底,可見是心存傲氣,卻沒有凜然傲骨,不似庸才,也不是英才,或會沒於俗流。”
“輔機,相交多年,你難道不了解朕麼。”李世民皺眉道:“朕不是煬帝,不屑為更能做‘空梁落燕泥’否之事。
話說楊廣當年,貴為帝王之尊,居然也嫉妒英才,不願人出其右,詩人薛道衡才氣十足,每有所作,世人無不吟誦,有詩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妙不可言,令世人稱道,楊廣嫉妒了,便要殺薛道衡,刑時居然直接問他:更能做‘空梁落燕泥’否。
長孫無忌明白李世民的意思,連忙說道:“煬帝恃才傲物,自負才學,每驕天下之士,陛下卻虛心納諫,從善如流,為世人讚譽,兩者豈能並肩而論。”
“前事不遠,今日之師,朕自然銘記。”李世民說道:“所以,你不必遮掩,以實相告,韓瑞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