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吧?記得我爬出深坑時迷迷糊糊的,眼睛睜不開,看不清揹我的人是誰,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
年輕道士微微一笑,搬來個竹凳坐在塌前,順手給火盆加上幾節木炭:“那天我下山採買,經過太平山坳時,看到你從大樹根下爬出來,當時你挺嚇人的,全身是血,腦袋腫得看不出模樣,沒多想就把你揹回來了。別客氣,師叔常帶我下山給周邊香客和鄉親們治病,救苦救難是我們修道者的本分。”
“這是哪裡?師傅怎麼稱呼?”吳銘客氣地問道。
“這裡是我師叔清修的太金山祈真觀,我姓孫,名承宗。我師叔道號秉真,是龍虎山祖庭執事,四年前家師飛昇之後,師叔受祖庭天師之命修葺祈真觀,懸壺濟世弘揚道義。”
年輕道士慢條斯理地回答,隨後和藹詢問:“居士高姓大名?聽你口音像是本地人吧?”
吳銘猶豫一下:“我叫吳銘,煌固鎮吳家村人,被人誣陷通匪關到縣城大牢裡,**赤衛隊打進縣城,把我放出來,稀裡糊塗和一群人逃命……然後,就到這了。”
年輕道士和氣地注視著吳銘的眼睛:“原來這樣!昨天我下山進城採買,看到街市口稅所門前那排柱子上掛著一溜人頭,告示欄上還貼著佈告,說是赤匪暴亂劫獄,死了不少人,城裡官兵四處巡查人心惶惶,縣衙和幾家大戶都被燒了,原來真是這麼回事。”
吳銘對此毫無辦法,知道年輕道士對自己的話不全信,考慮片刻擔憂地問道:“我會連累你們嗎?”
“這倒沒關係,我們正一教道法遠揚,整個江西乃至大江南北,上至名流顯貴,下至三教九流,都不會為難我們,周邊各縣鎮不少富紳官宦,都是我們龍虎山祖庭的記名弟子,定不會到祈真觀來為難你,你放心住下養傷吧。”
年輕道士說完站起來,叮囑幾句告別而去,來到中殿藏經室門口低聲通報,進門後恭恭敬敬地向秉真道人施禮:“師叔,後院的居士醒來了,他自稱姓吳,叫吳銘,是東面煌固鎮吳家村人,說是跟一群人從城裡大牢逃出來的。”
秉真道人停下筆:“這麼說就對了,否則無法解釋太平山坳上那十幾具無頭屍體,由此看來,此人還算誠實。”
“師叔,要不要去吳家村一趟?”年輕道士很細心。
秉真道人望向窗外的天色:“時辰不早了,不急於一時,雖然已有段時日沒去吳家村行走,但對此人還有點印象,只是不知為何他會有此遭遇,記得此人性情木訥,沉默寡言,但對他母親和村中長輩很孝順,不是邪惡之人。對了,昨天你師弟說他退熱前,說了不少聽不懂的胡話,似乎還說官話?”
年輕道士點點頭:“是,昨晚他又說了,含含糊糊聽不真切,但能分辨出本地話中夾雜的官話,想來想去真弄不清楚。”
秉真道長思考片刻微微搖頭:“順其自然吧,也不用刻意去探究,他已經醒來,早晚會弄清楚的。晚上你給他換藥之後,抓出五天的藥,交代你師弟照顧他,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下山,先到煌固鎮去看幾個病人,完了順便走一趟吳家村吧。”
“是。”年輕道士猶豫地問道:“師叔,吳居士不會是共黨分子吧?”
“說不準,一切都要等到弄清楚再說,如今正逢亂世魚龍混雜,戰火四起山河變色,奸惡橫行民不聊生,這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
次日清晨,早早醒來的吳銘掙扎著下床,承宗道士領著個十二歲左右的小道童,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藥粥進來。
承宗放下碗上前扶起吳銘,領他去了一趟茅房,再到院中水池旁洗擦一番,回房服侍吳銘喝下藥粥,耐心地叮囑小道童一番,隨後一同向吳銘告歉離去。
昨夜半夜裡下了一陣雨,此刻漫山遍野籠罩在茵茵嫋嫋的薄霧之中,道觀外百鳥吟唱公雞啼鳴,吳銘在床上呆得不是滋味,慢慢坐起來打量片刻,披上件洗得發白的道袍,把腳伸進棉鞋,撫著疼痛的手臂一步步緩慢走出小屋。
“給。”
小道童清脆的聲音響起,一根用樹枝削成的柺杖送到吳銘手中:“師兄吩咐我,早晚陪居士四下走走,能舒筋通絡。”
吳銘對一臉稚氣的小道童笑道:“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承元。”
小道童很懂事,輕輕攙扶吳銘走進院子。
“你的袖子和褲腿怎麼都是溼的?出去了?”吳銘的觀察很仔細。
小道童低頭看一眼自己溼漉漉的褲腿,抬起頭笑著回答:“卯初我就起床了,跟師兄一起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