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前,覷他臉色試探道,“屬下給您換一盅去?”
他卻搖頭,“旁的也一樣,將就著姑且潤潤口。”說完眼風朝底下跪著的人掃一圈兒,濃密纖長的睫毛半掩下來,遮擋去眸光,又道,“知道今兒夜裡為什麼召你們麼?”
底下靜謐無聲,自然沒人敢接他的腔。嚴燁等了半會子不見有人說話,作出副瞭然的神情,“這麼說是不知道了。”青花瓷茶蓋兒猛地扣在茶碗上,瓷器相撞的聲響清脆刺耳,眾人被嚇得一個顫慄,又聽他冷冷一笑,“在大化時哪些不要命的東西下過船,說。”
底下人哭喪著臉面面相覷,紛紛朝身旁張望著,卻愣是沒有一個人開口。
嚴燁略皺眉,似乎有些苦惱,“這可就難辦了,自己承認的,我原想留你個全屍,現在看是不能夠了。這麼多雙眼睛瞧著,一個大活人下船,旁的人若是一個瞧見的都沒有,我是不信的。我再問一次,大化那日誰下過船?”
一陣兒的沉默之後嚴燁沒了耐心,他攏起眉頭嘆出一口氣,溫聲吩咐一旁的姚尉,“這麼著,從左邊兒頭一個開始,挨個兒往淮河裡扔,敢在水裡冒頭的,家中老小就跟著下去做伴兒。你們裡頭出了細作,什麼時候揪出來什麼時候算個完。別怪我心狠,吃裡扒外是個什麼下場你們心裡該有數。”
姚尉眼睛都沒眨一下,應個是,抓起一個廠臣的領子便一腳將那人踹下了寶船,那人果真連撲騰都不敢就沉了下去。在大梁的地界兒上,嚴燁的話就是催命符,閻王要你死,想要活是不能夠的。與其拖累家裡人,倒不如自己乖乖地去了,再多求也是沒用的,他們的督主心腸之狠辣根本不消人說。
一眾平日裡在達官顯貴裡頭作威作福的廠臣,此時渾身抖成了糠篩,背對著,他們只能聽見一聲聲沉悶悶的水聲間或響起來,看是不敢看的,光是聽就能毛骨悚然。
對人而言,死亡有時並不是最可怕的,比死亡更可怖的是等待死亡,這樣巨大的壓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耐的。
當第七個人被扔下河時終於有人涕泗滂沱地哭嚎起來,“督主,大化那日屬下曾瞧見小汪子偷偷摸摸混下船,旁的一概不知了,督主饒命,饒命啊!”
這話一落地,眾人裡頭立時炸開了鍋,一個廠臣面目猙獰猛地跳將起來,抽出刀便往嚴燁的方向揮過去。
能被嚴燁帶在身邊兒都不是等閒人,身手定是一等一的。姓汪的內監被逼到了絕境,進也是死退也是死,索性魚死網破,搏一搏許還有一線生機!他腦子一熱,揮刀便朝嚴燁砍過去。
廠臣裡頭不知什麼人高聲喊了句保護督主,眾人因紛紛拔刀而起。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之間,那內監還來不及近嚴燁的身,便被一眾廠臣一擁而上亂刀砍死。那屍體軟趴趴地倒了下去,睜大了雙眼,血水從身下浸出來,將木質的甲板染得暗紅一片。
姚尉上前給他躬身揖手,垂著頭神色恭謹說:“督主,已正法。”
嚴燁皺起眉,從懷裡摸出張冰白的絹帕略掩住鼻子,他嗯一聲,“在太后跟前兒亂嚼舌根的是何許人,查清了麼?”
姚尉應是,“稟督主,是吏部侍郎。”
他頷首,修長如玉的指節隨意地指了指那底下的屍體,漫不經心的口吻,“這麼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將首級取下來,包好了一併帶回臨安,我親自給侍郎大人送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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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妍笙心中揣了事,連帶著身子也遭拖累,小小的風寒之症竟然也纏綿了好幾日。這日清晨,絢麗的朝日從東方的盡頭升上來,淮河上粼粼的波光也是金色的,朝暉映照下的寶船格外端肅,威儀自成,教人只敢遠觀不敢咂弄。
玢兒捧著碗燕窩粥打起簾子進屋,見床榻上的那位仍舊怏怏的,不由蹙眉,“娘娘,今兒還是不見好麼?”
妍笙側目看她一眼,連開口都懶得,只搖搖頭。玢兒見她這副模樣,只得就著床榻坐下來,從碗裡頭舀出一勺粥點給她餵過去,“娘娘,這是奴婢親手給您熬的金絲燕窩粥,你用些吧。”
她卻把頭偏向一旁,將玢兒的手推了開,“沒胃口,我頭暈乎乎的,不想吃東西。”
真是個要人命的主子!生了病的人見天兒吃不下一粒米,病能好才是奇怪!玢兒心頭竄起道火氣,她同陸妍笙是從小到大的交情,兩人比親姐妹還親,也不顧忌妍笙主子的身份,將粥碗往一旁一撂說:“您一句不吃就不吃了,這可是我起了個大早給您熬的哪!”說著似乎愈發地委屈了,語調裡頭帶了絲哭腔,“這些日子我同音素姑姑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