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書陽與白書一坐在長椅的兩頭,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久。
最終還是蕭書陽先開了口。
“謝謝你。”
反轉之後事態基本按照著白書一之前預想的那樣發展, 加上她說出願意給予金錢上的資助這樣推波助瀾的言論之後, 蕭俊生沒過多久就撐不住輿論的壓力, 表示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 希望能把腎臟捐給蕭書陽。
白書一看起來很平靜,“我並不值得你感謝, 你知道的, 我有其他目的。”
“你雖然一直這樣說, 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你其實大可以放著我不管, 卻這樣大費周折地幫助我。還花了那麼多錢……”
“你難道不覺得, 比起想要救你,我這樣做更像是想要報復蕭俊生嗎?”
“即便是這樣也沒關係,畢竟我這個他從小撫養長大的兒子更惡劣。”
白書一稍稍有些動容, 嘆了口氣道:“你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是啊,我想活下去,所以不顧他們的生養之恩。即便知道手術有風險, 知道這會有損爸爸的健康,我還是這樣做了。小的時候, 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 長大那麼大也從沒叛逆過。但這第一次……第一次就讓他身敗名裂,不得不失去一顆腎臟。”
“我明白的,任何人都沒有義務為他人犧牲自己, 包括父母對子女也一樣。可我怨他恨他……我也是在報復他。”
“……你不要想了, 安心準備移植手術吧, 我聽說他體檢的結果不錯。”
蕭書陽點了點頭,“如果我的手術成功,我們還能再見嗎?”
白書一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會有機會的。”
蕭書陽看起來很高興,“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成為姐弟,但至少這一次我們是戰友,希望今後多少還能有一些情誼。”
他抬頭看向天空,憧憬道:“等身體好一些,我希望能去讀大學,希望去見識更多的人和事。我會孝順父母,感謝他們對我的不離不棄,感謝他們給了我兩次生命,我會……我會做得很好的,對不對?”
白書一心口終於泛起了一絲酸澀,“嗯,我相信你。”
“姐姐,我還是想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兩人都知道,這是蕭書陽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這個稱謂。
顧念姐弟之情嗎?為了報復蕭俊生嗎?或者是想要永絕後患?
“我只是不想成為一個漠視生命的人。”
上了大學之後,白書一因為專業的關係越來越多地接觸和了解到了人性的黑暗與自私,惡毒與無恥。那段時間,花染正好不在她身邊,與母親聚少離多,和朋友也幾乎各奔東西。
她迷茫過,彷徨過,最終還是想要堅持本心。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堅持住,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是不是過去的自己。
作為一名法律工作者,最重要的品質是正直與冷靜,但嫉惡如仇,保持對工作的激情需要適當的憤怒,尊重生命受住底線則需要善良。再其他諸如紮實的專業知識,流利的表達能力,清晰的思維邏輯都是可以靠努力和學習獲得的技能。
白書一學習到了憤怒,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長久地保有善良。
花染洗完澡出來,見白書一面容疲憊,眯著眼靠在床頭不知是睡是醒,不禁心疼不已。
“小白,困了就早點睡吧。”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花染知道她最近壓力很大。這個做法冒著極大的風險,即便最後的結果盡如人意,期間受到的非議也足夠傷人。
白書一睜開眼看向她,目光清明。
“染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眶也有些紅。
花染躺到她身邊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怎麼了?”
白書一把頭埋進花染懷中,悶聲道:“你說,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花染用柔和的語調慢慢道:“和現在一樣,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白書一笑出了一點兒聲音,“你知道嗎?我有一位十分優秀的師兄,他在私底下發表過一篇文章,說的是輿論對法律工作的影響。他詳細總結了一套控制輿論的方法,並斷言,在將來的工作中,操控輿論會越來越成為一名優秀律師必備的技能。他說,只要手中掌握著足夠多的資源,有縝密的操作,給群眾看到想給他們看的,就能夠控制輿論的方向。”
花染突然有些明白白書一難過的究竟是什麼。
“你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