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一處好歸宿,並不是嫌棄你資質不佳,或是過了開蒙的年齡。”
我一驚,繼而訕笑:“我是哪裡叫你瞧出破綻來的?”
程錚輕描淡寫看我一眼:“我只是順便解釋一下,沒想到你竟真有這般想法。”
歹勢,竟然就這麼著了道了。
餘下的路走得就有些尷尬。
到半山腰時,一位道姑客客氣氣地攔住我們:“這位小哥若是帶著妹子上山拜師的,便請就此回去罷。最近本派新收了許多弟子,掌門師伯怕我們才疏學淺,再多收徒反而埋沒了各位。因此叫弟子在這兒守著,一來是多謝各位抬愛,二來是誠心致歉,小派的確無力再納新徒。”她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眼角眉梢中隱有一種名門正派的倨傲自得之色,想必心裡對我們是十分看不起的。
程錚肅著臉站在原地,注意力明顯不在道姑身上。
那道姑笑著貼了一會兒冷屁股,臉便有些僵,口氣也不太好了:“小哥既然喜歡在山上站著,我們也不能攔您。不過近日咱們掌門的確有事,您便是在這兒站上三天三夜,也恕我們不能放您上山!”
程錚不理她,又靜靜站了一會兒,突然一扭身騰空而起,越過那道姑飛上山石。道姑一驚,立即也提氣追了上去,一青一灰兩道身影在空中短暫相遇又陡然分開,飄飄然分落兩頭。程錚依然面沉似水不動如山,那道姑臉上卻是赤霞一片,髮髻微亂。
兩相比較,高下立分。
道姑喘息著拱手強笑道:“原來是青陽派程師叔,恕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又猶豫著看我一眼,探尋地問,“師叔是要帶這孩子來拜師麼?”
程錚淡然道:“師侄誤會了,這孩子是我為青陽派新收的弟子。我二人回青陽山時路過峨眉派,按理自當拜見一下靜玄師姐才算是全了禮數的,哪想到師姐正忙著。”
咦,他這是……在賭氣?
道姑忙笑道:“師叔哪裡的話,掌門師伯就算當真沒空,為了見您也要擠出些時間的。師叔請隨我來。”說罷側身讓路,神色之殷勤,與方才判若兩人。
程錚重新拉住我手,禮貌拒絕道:“卻是不必了。方才我貿然動武,不過是想到峨眉派開山祖師立下的規矩,凡有意拜師者,峨眉當永開方便之門。因此甫聽得靜玄師姐有此安排,我還以為是峨眉有變,師侄妄傳偽信。”
那道姑大驚失色,剛要開口解釋,程錚卻仍是一臉平靜地接下去:“不過我剛剛登高遠望,看到峨眉派仍是一派井然有序,方知道原來靜玄師姐確是如此安排的,是我誤會了師侄。”
他拱手道:“靜玄師姐想必確實不堪其擾才出此下策,我無意擾了師姐難得的清淨,今日便就此別過。煩勞師侄將我拜會之事如實轉達師姐,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她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我不由笑,程錚一路上總端著老成持重的俠客架子,現在終於看出幾分少年心性來了,寧肯自己收了我這廢柴也要指責她們太端架子,失了風骨。
不過在他指責別人端架子的時候,自己又何嘗不是端著師叔的架子呢?真可愛。
道姑紅著臉諾諾稱是,又再四請程錚上山小坐,奈何他執意不肯,道姑無法,只得誠惶誠恐地拱手恭送。
程錚拉著我毫不留戀地轉身下山,看樣子他是當真不想讓我投入峨眉門下了。
我偏頭偷看他臉色,奈何他一向面癱,我個子又矮,實在看不到他眼中蘊著何種感情,只得直白問他:“你是生氣了,還是在後悔呢?”
程錚反問:“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我突然起了逗弄之心:“逞一時意氣,領了我這麻煩回去,你當真不後悔?”
他看我一眼:“的確是麻煩了些,不過好在你不是拜我為師,我並不會如何操心。若你不願,我也可以再帶你去青城或是衡陽,抑或送你回家。”
我笑道:“比起天天板著臉的陌生道姑,我自然還是更偏愛天天板著臉的程少俠你的。少俠刀子臉豆腐心,我皮糙肉厚不怕刀子,倒是十分喜歡吃豆腐。”
程錚沒搭理我,我便大著膽子蹬鼻子上臉:“我知你是面冷心熱,有什麼事寧願默默做了,也不願大肆宣揚博人感激。但這世上蠢人總是不缺,你不張揚,人家就當你沒做過,反而會因你的冷臉而對你多有誤會。有句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你就當是遷就旁的沒眼色的蠢物,平時多笑笑,總不會吃虧不是?”
誠然我做出這樣的建議還是因為有私心,這樣漂亮的少年若沒有笑容點綴,簡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