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尤,明天你帶上一百名黑鐵騎,沿著痕跡追蹤,務必將這股流寇消滅。”頓了頓,巫越又道,“若遇到延陽城衛,但有質問,格殺勿論。”
“諾。”
此刻日已西斜,巫越讓士兵在此安營,然後又派出數人將這些村民一一收殮,放入坑中進行火化。
第一卷:聲名鵲起 地窖
火焰熊熊燃燒起來,那噼啪之聲彷彿死者在哀泣,映照著天邊血紅的夕陽,讓人感覺無比壓抑。
墨非靜靜地立在一旁,眼中似乎也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符,感覺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是這些死者怨氣依然殘留人間不能安息嗎?
墨非不信神,卻相信人有魂,一個人生前若帶著難以消除的執念,死後執念便會轉變成一種特殊的力量,一直遊離在人間。活人或許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特別是當她接觸考古之後,更篤信這種認知。
記得在數年前,有兩個考古隊分別在兩個不同的陵墓中挖掘到了一男一女兩尊陶瓷人偶,出土時品相完好,顏色如新。經過斷代以及製作工藝、上色方式、大小等各個方面的比較,眾專家都認為這兩尊陶瓷人偶應該是一對,於是最後決定將它們放入同一家藏館。然而,就在將其擺放到一起的瞬間,原本完好的陶瓷人偶突然化為了灰燼,與此同時,空中彷彿還響起了兩聲輕吟,就好像分離千年的戀人終於重逢,那種喜悅,深深地刻入她的心中,令她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她不知道當時在場的人有沒有感受到,但她卻是實實在在地受到了衝擊。也正是這次之後,她開始理解為什麼導師每次在考察古墓時,都會念誦幾遍經文,那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和安慰。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幾乎是下意識的,墨非兩掌相合,再次唸誦起心經。
火焰依舊在燃燒,寂寥的埋骨之地,多了一個平和的誦詠聲。
巫越緩步走了過來,停在離墨非不過五米的地方,靜靜地注視著“他”。
無悲無喜,如山如淵,明明就在眼前,卻又彷彿相隔天涯。
墨非一直誦詠了七遍才停下來,抬頭看了看天空,心頭感覺舒暢了很多。
願,死者安息。
微微回身,餘光剛好看到靜立在不遠處的巫越。她行禮道:“主公。”
巫越點頭:“就快開飯了。”
墨非愣了一下,道:“是,這就去。”
巫越跨步走在前面,墨非緩緩跟隨。
“你……剛才唸的是什麼?”巫越突然開口問。
墨非回答:“是讓死者安息的經文。”
巫越沉默了一會,又問:“是否怪本王強行將你帶出來?”
“為何要怪主公?”
“因為讓你遇到了這些。”
“主公,”墨非淡淡道,“既然身在這個亂世,那麼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這些,浮圖……明白。況且,主公執意將浮圖帶出來,不就是為了讓浮圖儘快熟悉這些嗎?沒有經歷禍亂,就不知人間疾苦,浮圖不想做個身無塵垢的無知之輩。”
她一直清楚,自己與這個時代的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太過乾淨,無論是經歷還是氣質,少了戰火苦難的洗禮,終究只能遊離於世人之外。或許這對他人來說是種特別,但對她來說卻不是件好事。
巫越停下腳步,倏地轉身看向墨非,目光深邃難明。
他將“他”帶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他”經歷這些,他只是希望“他”待在自己身邊,被他保護,被他珍惜,如此足矣。可是浮圖不明白?“他”竟然不明白?甚至以為他是有意為了讓“他”親歷這些殺戮?
巫越胸悶不已,原本還只是懷疑,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了,原來浮圖真的不清楚那壺酒的含義,“他”對自己完全只有主僕之義,是他想當然地將其視為了所有物。難怪“他”一直謹守本分,未曾表示過絲毫親暱,甚至有時還會刻意疏離。
雙手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巫越心中莫名出現一陣焦躁。他從來不是好男色之人,但是浮圖的出現卻讓他第一次有了想親近一名男子的衝動,在“他”喝下他的酒時,他真的感覺滿心歡喜,自以為此事必將水到渠成,至於世俗陳規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然而,“他”原來並沒有那個意思。
浮圖,是一名賢士,是一名潔身自好的賢士。如果“他”不願意,即便他是王,也不能輕率地折辱“他”。
這傢伙真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連朔尤那個莽夫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