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兩眼閃亮亮的,恍然大悟地點頭,“哦,原來他叫雲晉言啊。”
隆安十年,冬。
季黎穿著大紅色的緞布棉襖,梳了兩條小辮挽在一起,紅色的髮帶隨風舞動,蒼茫雪色中歡笑奔跑,突然聽到輕泣聲,四下瞧了瞧,在青松樹底見到披著鵝黃色雪絨披肩的男孩。
“喂,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啦?”季黎小心走到男孩身邊,小臉粉撲撲的,剛剛洋溢的笑臉瞬間化作擔憂,亮晶晶的大眼看著男孩,見他撇過臉去,輕輕笑道,“別害羞了,我也愛哭鼻子的。”語畢,鑽到樹底,挨著男孩坐下,從懷裡掏出什一麼東西,繞著手伸到男孩眼前道,“偌,給你吃糖吧,吃了糖,什麼苦都變成甜的了,而且冬天吃糖,就會不冷哦。”
“胡說!”男孩終於用袖子擦過雙眼,轉過身子,瞪了季黎一眼,看了看她手裡花花綠綠的一堆東西,不屑道,“太傅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吃糖有什麼用!”
“哈哈,你可真逗,那些老頭子的話,都是拿來唬人的。你看馮爺爺吧,不讓我吃糖,白己揹著馮奶奶吃得可歡了。上次被我逮了個正著,哈哈,後來他就再也不跟我說什麼苦不苦的問題了。”說話間,季黎眉眼一挑,黑眸裡滿滿的幸福就快要溢位來。
男孩不解,“馮爺爺?”
“對啊,就是太醫院的馮爺爺,今兒個我來找他玩,哦哦,不對,是習字!我跟瑪爺爺練字。”季黎眼珠一動,狡黠地捂嘴笑道。
“你是季承相的女兒季黎?”男孩蹙著眉,認真地問道。
“對啊,連你都知道我呀?”季黎嬉笑著問道,未等男孩回答,又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天我就練習你的名字好了!”
“我?雲晉言。”
男孩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被寒風吹得支離破碎,季黎揚著彎彎的眉毛問道:;“阿?晉言?哦,晉言啊,這兩個字麼?”她說著,隨手撿了一根枯枝,一邊在雪地上認真地一筆一畫一邊隨意說著,“晉……言……”
“咦,雲晉言,你是三皇子呀?”季黎持著樹枝,回首問道。
“嗯。”男孩輕輕額首。
“真的?”季黎兩眼一亮,丟下樹枝扯住男孩的袖子,興奮道,“你不記得我啦?以前每年入宮,我們都一起玩哪。不過你好像長得比我高了,模樣也跟原來不太一樣,剛剛居然沒認出來你!以後我進宮的機會就多啦,常來找你玩好不好?”
季黎言笑晏晏,似冬日的一朵火紅蓮花,浸暖了整個心窩,男孩全然忘記剛剛的委屈傷悲,重重點頭。
——完——
番外——晉言無季
母妃死的時候,我七歲。
我想我不會難過的,可我還是哭了,冰涼的淚水掛在臉上,又溼又豁,很討厭,我用袖子擦掉了。
母妃身為四妃之一,卻不受寵,總見她在哭,看著我的眼裡滿是怨氣,我知她怨我無法討得父王的喜愛,她總說,我什麼都未替她爭取到,根本就是累贅。
她說的話或許有些道理吧,幼時偶爾出殿去玩,便會被兩名皇兄欺負,渾身是泥水,或是帶著傷回來。起初母妃會抱著我一起哭,後來她便開始責罵,因為我總是不能引起父皇的注意。
記得有一年冬日,下了很大的雪,我在後院的水池子裡踩著冰塊玩,冰塊鬆動,我掉了下去,生了一場大病,父皇來看我了。
從那以後,我時常生病。
冬日我的臥房通常不點暖爐,被子一也是薄薄一層,吃飯六成飽;夏日母妃會給我吃些奇怪的東西,吃完便開始生病。那時我偶爾會埋怨自己無用,生病惹來許多麻煩。
病的次數多了,父皇便很少過來了,我的病越來越嚴重,經常難受得掉眼淚。
記得有一次,母妃忘記餵我喝藥,我迷迷糊糊去找她,快進門口時聽到郝公公的哭聲,他在求母妃,說再不減少藥量,我會死的。
郝公公是母妃身邊的太監,人很好,很多時候就是他在照顧我。
我看著他哭求母妃,笑了。
從那以後我未曾吃過母妃送來的東西,亦未主動去她那裡,我與郝公公一同吃飯,偶爾還鑽在他被子裡,我問他,為何母妃這般對我。他摸著我的腦袋讓我睡覺,說皇宮裡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母妃死後,我被幾位妃子推來推去,誰都不肯要。我去找父皇了,父皇那日心情不佳,冷冷看了我一眼,說,皇家的孩子,得靠自己。
我躲在青松樹底下哭,我以為父皇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