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若地下有知,真的會願意我進宮嗎?”我輕聲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何鴻就在後面不遠處站著,所以儘量把說話的聲音壓低,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語音有些微顫吧。
“爹會明白我們的的苦衷的。而且娘娘現在在宮裡,不是過得很好嗎?”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楚。他一邊說,一邊拿了些紙錢,放在火盆裡燒著。
我看著眼前跳動的火苗兒,咬著牙說:“你的苦衷,就是殺了那些跟我一起北上的女孩兒嗎?”
他面無表情,好像並不意外我會知道一樣,手裡繼續不緊不慢地往火盆裡遞紙錢:“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她們死了,對我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用手隨便抓了些紙錢,胡亂的扔進了火盆。“你殺了她們,又安排我去賞梅,就是為了讓我進宮對不對?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想讓我進宮?”我又急又快地低聲連著問他。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當初進宮前,我問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說你很明白。”
我的手一抖,一個火星已經掉落在了我的手背上,燙得我迅速的放開紙錢,收回了手。碧玉站得近,已經看見了,急忙蹲到我身旁,拉住我的手檢視。“沒事。”我輕輕的抽回手,看著爹的墓碑,一時之間,彷彿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可一句都說不出來。他的意思很明顯,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想讓我入宮,當時這個決定都是我自願做出的。
他看了我一眼,神態依舊溫文爾雅。用手挑起了掉在地上燒了一半的紙錢,放回到火盆裡:“還是由為兄來吧,小心再燙了手。”
“是啊,你是我哥,一向都是為我著想的。”我嘲諷地笑了一下。
“娘娘明白就好。”他微笑著說。
我對碧玉說:“出來時間夠長了,咱們該回去了。”然後扶著她的手站了起來。也許是跪的時間有點長,我站起身後,趔迦了一下。子軒在旁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一甩袖子,掙開了他的手。他的雙手在空中停了一停,便很自然地收了回去,臉上也沒有露出任何尷尬的樣子。只是在我轉身欲走的時候,他在我身後輕輕地說:“娘娘應該知道,爹是被人陷害的。”
我的身子一頓,眼前有一陣短暫的發黑。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可等我扭頭要問他的時候,他已經躬身行禮道:“起稟娘娘,臣前些日子找到了失蹤已久的母親藍氏方琴,想把她接回家來,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我哽著嗓子道:“她雖不是我的生母,可也畢竟是藍家的長輩,自然應該接回藍府。”
“謝娘娘體恤。另外,天氣漸漸炎熱,還請娘娘多保重貴體。臣找了些驅暑安神的藥材,雖然宮裡不缺這些,但這是為兄的一點心意,過幾天會給娘娘送進宮去。”
“謝謝大哥。”我垂下眼,不再看他。只是在與他擦身而過,往馬車方向走的時候,我低聲說了一句:“幫我查查汝南的一個叫郭煥生的人。”
他似乎沒有聽見,一動不動的保持著躬身的姿勢,直到我上了馬車。何鴻吆喝著,馬車微一晃動便緩緩走向林外。我從車窗裡向外看了一眼,子軒已經直起了腰,微笑著看著我的馬車慢慢駛遠。他的表情和我當初進宮時一模一樣,只是現在我的心情卻大相徑庭。原來我會主動同意進宮,是因為覺得這是我最好的選擇,除了這條路,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怎麼辦,情勢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最親近的人一直在我身邊為我進宮的這個選擇做準備,就好像他早就預料到了結果,所以守在我身旁,為我掃清這條路上一切的障礙。原來的情非得以與心甘情願,忽然變成了有預謀的準備,讓我覺得好像走上了一個為我設定好的圈套一樣。尤其是剛才我質問他時,他說的那句話,更讓我覺得自己是被利用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坦誠的告訴我他做了這些事情,那麼我還會選擇進宮嗎?不進宮,然後嫁給魏陽連累他,還是躲在藍府享太平,等著子軒迎娶韶華郡主過門?想來想去,好像不管是不是被利用,我都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想到這裡,我只覺得心裡更加難受。
又想起那他最後說爹是被陷害的,什麼意思?與我進宮有關嗎?難道,害爹喪命的人在宮裡?穆容成還是高太后?
一陣陣的煩悶,生氣、傷痛、心酸,百味雜陳,逼得我恨不能瘋狂的大叫出來。
一隻手蓋在了我的手上。我抬頭一看,碧玉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剛剛已經把裙子的一角,擰成一段麻花了。我勉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