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猛地坐起身,我大口喘著粗氣。
這是哪兒?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天藍色的幕圍,柔軟厚實的棉被,還有起起伏伏的顛簸。
馬車?!我在馬車裡?
“吱嘎——”顛簸聲戛然而止。
簾一挑,一縷陽光照進,我反射性地抬手遮光。
“姑娘,你醒啦?!”四十歲左右中年男子醇厚的嗓音入耳。
緩緩地放下手,我抬起眼——
“啊!姑娘,你額頭上那是什麼啊?!”剛上來坐穩的男子忽然大驚失色,踉蹌著就要下車奔逃。
“靜!”
時間定格,一切事物都在這一刻靜止。
我不知自己額頭上有何蹊蹺,於是靜心分神,讓自己的靈魂出竅,以便檢視自己的外觀。
對面的自己,烏髮雪膚粉唇皓齒,一雙眼靈動似水波輕漾,只是——額前有盈盈繞繞的水符在閃動,碧光如霧升升騰騰,怪不得讓這個凡人如此震撼。
隱去吧,這有何難?
可是,這個張大嘴巴突著眼睛的傢伙怎麼辦?看他,一動不動地保持這個駭人詭異的造型,還真是搞笑。
妖有妖道,在凡間我們不可濫用法力,傷害那些凡人百姓。那麼,小小地用一下忘心訣總是可以的吧?
再一揚袖,又是新的開始了。
“呃,姑娘,你醒啦?”中年男子面色紅潤,一身成熟男人的沉穩與睿智。
“閣下是——”
“哦。在下姓韓,名子非。從祖輩開始就在京城做藥材生意了。此次購藥歸來路過仙人嶺,在一處名喚聖水潭的潭邊遇見姑娘。當時姑娘全身冰冷潮溼並且昏迷不醒,在下冒昧只能自作主張先將姑娘帶回車上療養。中途為姑娘把過脈,也餵過姑娘些許湯藥。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姑娘包涵。”
原來如此,可我緣何會在聖水潭邊呢?
“呃,”他見我半晌不語,略有些恐慌。“在下,呃,在下,也曾為姑娘換過衣物,那是因為,因為此處荒山野嶺找不到何人,而在下身邊只有小犬和一名趕車的家僕,所以,呃,所以,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某人面紅耳赤,說到最後已經窘困不已。
“呵呵,無妨!兄臺救命之恩,人某已經無以為報,又怎會再計較這些,況且大丈夫不拘小——”
“呃!”對面人呆住。
我也愣住。怎麼回事?我明明是一女子,怎麼會如此說話。怪哉!
“姑娘,你,你沒事吧?”韓子非擦汗。
“沒,沒事。小女子對韓相公救命之恩深表謝意,自然不會計較這些。”頷首,嫣然一笑。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呵呵。”韓某人傻笑,臉色更紅。
真是靦腆羞澀的中年人啊……
靜默片刻——
“敢問姑娘芳名,何許人也?為何只身一人在這深山老林中,又遭遇溺水?”他關切地問我,似是誠心誠意。
“我——”我叫什麼?何許人?家住哪裡?從何而來?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中炸開,攪得我心緒混亂。
“姑娘——”
“呃,是!”
“你是不是——”他探究地盯著我,一時忘記了男女忌諱。
“我好像失憶了……”真的沒辦法一下子想明白,我只好坦然道。
“果真如此!”他好像早就猜到會是這樣,此刻一副瞭然欣慰的神情。
欣慰?!我失憶,你很開心嗎?!
“既然如此,姑娘不如就跟著在下回家吧!”
我盯著他。
“呃,呃,姑娘不要誤會。在下只是,呃,家中缺一名配藥的醫女,而在下見姑娘又是如此蕙質蘭心,想必也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所以,所以……”
交談寥寥數句,你怎知我蕙質蘭心、心思縝密?解釋就是掩飾!我心裡輕蔑地想。
不過,看這傢伙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應該也是個忠厚之人。既然我對自己一片茫然,倒不如暫時在他屋簷下歇歇腳,以便從長計議。
“既然如此,人某——呃,奴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先拜謝韓相公的收留之恩。”
“姑娘,快別——”
“老爺——少爺叫你呢——”一聲粗狂的大喊,打斷了韓某人想繼續和我寒暄的念頭。
“知道了!”應了一聲,轉過頭,他繼續道,“姑娘,犬子找我,那我就先下去了,咱們還是趕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