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棠一怔,大手在空中一揮,說道:“嗨,都怪仲軒他們幾個臭小子,沒找到你就敢回來,改天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那,鏢沒事吧?”
“鏢……唉!”田伯棠重重嘆了口氣,“丟了!”
文舒心頭一縮:“鏢丟了?”
她“死”了,鏢丟了,那仲軒他們……爹那樣嚴厲的人,豈能輕饒他們?她心頭突突地跳,扯著田伯棠的袖子問道:“大師兄,二師兄他們還好吧?我爹怎麼處置的他們?”
“他們倒沒大礙,每人罰了幾鞭子罷了。倒是你,唉,這些日子沒少受苦吧?”田伯棠握著她細瘦的手指,心疼得不行。
“我還好,被路過的農家所救,僥倖得以保命。”就是臉花了,唉。文舒在心中暗歎一聲,對自己說道:文舒,你可惜什麼?上蒼留你條性命還不夠寬厚?你喜歡的人心裡沒有你,你還期待什麼呢?臉花了,再好不過。
“小舒,你,你的臉?”透過淡紫色的面紗,田伯棠依稀能看見她沉靜的目光,心頭一揪:這個小師妹從小就性子沉靜,有什麼事情總愛憋在心裡。她這番毀了面容,依舊平平淡淡看不出半點傷痛,真教人放心不下!
“跌落山坡時被碎石子劃得。”文舒聽出他的疼惜,不想他過於憂心,輕鬆答道:“早就不疼了,師兄莫再掛懷。”
田伯棠握了握拳,強忍住心頭的酸意,也輕鬆道:“那就好,不疼了就好。走,師父師孃都等著呢,見你活著回來肯定會驚喜得跳起來,哈哈。”
“嗯。”到家了,爹孃妹妹都在等著她呢。看著院中熟悉的花草樹木,熟悉的小廝丫頭,熟悉的磚瓦廊柱,文舒心頭湧起一絲激動,呼吸都急促起來。
“爹,娘,我回來了。”文忠及文夫人聽聞有人冒文舒的名,立時怒火沖天,然而這憤怒中又隱隱夾雜著些期待,連忙派了田伯棠出門去看,自己則坐在客廳等訊息。
“你,你,小舒?真是你回來了?”文夫人哪能識不得親生女兒的聲音?顫抖著從座位上走下來,“小舒?真的是你回來了?”
文夫人顫著手去揭文舒的斗笠,這一看,驚呆了:“小舒,你,你的臉?”
面紗下面是一張淺粉疤痕縱橫的臉,遍佈臉頰、鼻尖、下巴、額頭,猙獰得駭人。文夫人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抱住文舒連連抽泣:“小舒啊,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這麼命苦哇!”
文舒險死還生,又丟了女子最重視的容貌,心中早憋了許多委屈,反手抱住文夫人也哭了起來。
“小舒哇,我可憐的孩子,你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喲!”文夫人一面哭著,一面無力地捶著文舒的肩膀。哭著哭著,怨氣就上來了:“早叫你好好練功,你偏不聽!這下吃了虧,可去哪裡訴苦,去哪裡後悔喲!”
“師母!”田伯棠眼角一跳,擔憂地望了文舒一眼,文舒自小有多努力練功,他是看在眼裡的。若不是她日日拼了命似的練功,也不會和眾師兄弟那麼生疏。可是她的天分……實在過於愚鈍,這才造成二十歲依舊只是個二等鏢師。
他張口欲替文舒辯解,可是話到喉嚨口,又卡住了:說什麼?說她一直很努力地練功?這不是變相說她笨麼?可是如果不辯解,卻又讓師母白白冤枉了她!
“娘?”文舒身子一僵,眼淚戛然而止,她在娘眼中居然是這樣的麼?她明明每天很努力地練功啊,師兄弟們練功時她在練功,師兄弟們玩耍時她也在練功。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練功,直到亥時才收劍回房。她用了多大力氣才剋制住玩樂的慾望,日日待在練武場上,怎麼娘一句話就否認了她所有的努力?
“爹,娘,姐姐回來啦?”門外響起一聲嬌脆有活力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呼啦衝進來一個金髮藍眸面板白皙的明豔少女,她一進門便捕捉到文舒纖瘦的背影,驚喜道:“果真是姐姐!”
文舒聞聲揩揩淚,轉頭看向她微微笑道:“阿槿來啦。”
剛衝進門的少女正是她的胞妹,文槿。文槿歡快地衝她奔過去,正要擁抱她,忽然瞧見她轉過來的佈滿傷疤的臉,立時嚇得僵在原地:“姐,姐姐?”
文槿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著她,目光有些猶疑:這,這真的是她姐姐,文舒?
“文舒,你,你還活著?!”門口同樣僵立著一個人,是滿臉驚喜的陸仲軒。他胸膛急促起伏,在門檻處磕絆幾下,終是顫顫巍巍走至文舒身邊,“文舒,你回來啦,你,你回來啦!真,真好!上天開眼,你還活著!”
他面上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