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老宰相站了起來。對著皇上行了禮,雙目好比出巡的獵鷹,陡然迸射出如針的冷光,“你說是你治好的榮郡王?”
齊悅蹙起了眉頭,雙手扣住椅把,倒是忍住了,只是看著宰相,看他如何支招。
念青眉眼一挑,“自然。”
宰相嗤之以鼻,“你說是便是了?”
皇上倒是也是凝眉,多看了念青一眼,念青並未多言,腦子裡卻是想著,若是你這宰相願意給我扎一針,倒是可以我說是就是。
安平侯冷笑,他兩手一抬,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方太醫,方太醫被盯得一顫,這會兒也不敢隱瞞,跪下說道:“三小姐的確醫術卓絕,微臣也是領教了的。當日三小姐的貼身侍婢幾乎斷骨,還是三小姐接回來的,否則今日是站不起來的。”
眾人倒吸一口氣,這斷骨幾乎是毫無治癒的可能,皇上想起芙兒忙前忙後照顧永福宮的樣子,不免深深看了念青一眼。
宰相看了眼方太醫,方太醫是自己的人,自然不會誆了謊,那端木念青這身醫術來源於誰?是那個小太醫劉冶?
當然,不止宰相這麼想,就連皇上也如此想,這會兒倒是起了提拔劉冶的念頭,這徒弟都能如此了得,師傅定然是能夠冠絕太醫院的。
念青見宰相無話,才正式跪了下來。兩眼一紅,眸子凝了水一般,“臣女得福救了榮郡王一命,皇上雖說許了諾言,念青也不敢僭越,只是臣女身為人子,不能盡孝於身前,虧欠孃親太多,孃親生了弟弟,卻不能為弟弟正名,身為女兒不能為娘分憂,是為不孝。父王膝下無嫡系之子承襲,宗親上下不安於室,亂王府之責,乃臣女之過。”
念青說地頓了下,端木駿業聽得渾身一震,這哪裡是青兒的錯,分明是自己……他嘆了一口氣,卻見青兒垂著發,一臉悽然,頓時心生愧疚,竟頭一次恨不得狠狠捶自己兩拳頭。
齊悅本只是想做做戲就夠,哪知聽了念青這般話,掏出帕子的速度都趕不及這眼淚的速度。
“臣女並無她願,只求皇上庇佑我孃親,讓王府順治如前,父王能安心在前朝為皇上效力,實乃臣女之福。”念青跪拜,半晌都沒有抬起頭來。
言畢,坐下之臣都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卻好似被什麼黏住了,怔怔地粘在端木念青身上。
想不到凌雲王府的庶女三小姐能如此微言大義,這要是放在別府他院,別說是庶女,就連嫡女怕也是說不出這番話的。眾人不免看了眼端木駿業,雙眼頓生了欽佩,女兒都能如此,日後兒子悉心教導,定然是人中龍鳳,不能小覷。
端木駿業低頭看那跪服的女子,長髮垂在她的腰側,她靜然美好,如同剛剛出土的藍田美玉,溫潤錦繡,他感謝上蒼,他甚至慶幸當初踏入了雨霖苑,而不是孤冷了她們母女一輩子。
老宰相和嶽達互相對視了一眼,不免都生出了幾分忌憚,歷來帝王治國,都重孝道。端木念青以孝為由,與國家大義聯絡在一起,即使皇上之前多有不願,怕也會生了惻隱之心。老宰相嶽常輝深深眯起了眼,鈴兒還負有重大使命,本還等著過幾天和群臣商議勸說皇上免了鈴兒的幽禁。
然而端木念青這般動作不就得了群臣的眼,這皇上要是高看了端木念青,誰還敢為鈴兒說話?畢竟是端木念青將鈴兒送去了蘭若寺。
想著老宰相的雙眼幽暗,若真是如此,那便只能讓韌宣做一番動作了。
齊悅見皇上雙眼閃過激賞,便開始添一把火,由著何姑姑攙扶,她亦跪了下來,杏眼垂淚,楚楚可憐,看得皇上心頭一緊,正要扶了她起來。她卻是搖頭,“皇上,臣妾出自凌雲王府,雖無大功,但亦無過,臣妾只想為肚子裡的孩子做個好榜樣,日後皇兒出生,定是個孝順孩子。”
皇上本就有些動搖,若真因了此事收服了凌雲王倒也是美事,又聽了齊悅這方話,心裡更是美了起來。
幾個與凌雲王交好的大臣也開口道:“凌雲王的二夫人聽說待人接物有禮,還得了榮郡王妃的贊呢。”
榮郡王聞言,笑了起來,有心想幫助念青,見皇上看向自己,便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一直低著頭的念青雙眼劃過一絲暗芒,爹爹果然在行動了,若是平日哪裡有官員敢為爹爹多說什麼,這會兒竟然不止一個為孃親說話。她抿唇一笑,心裡頓時生了幾分暖意。
“那好,江前榮。擬旨。”皇上揮手,扶了齊悅起來,“念青,朕許了你娘王妃之位,你弟弟端木奇麟承襲世子之位,你從今日起便是大錦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