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句什麼。
聲音飄散在空氣裡,什麼也聽不清楚。可是,我與他之間的默契是如此強烈,我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認識秋的時間還長。我單憑口型就能辨認出他所說的話語。
他說的是:“真真,回來吧。”
“真真,你有沒有覺得……張老師……張老師他是不是有點喜歡你啊!”
同寢的女孩吱吱吾吾地問我的時候,就算是再遮掩,那語氣裡還是帶著一絲妒意。
“去去去,別瞎講!你要是像我這麼拼命地用功,他早就高看你一眼了!”
哎,在學校裡的我,說話還真是又直又愣又難聽,現在看看那會兒的自己,居然覺得有點慚愧呢。
可是,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
張揚他,看似日復一日地待我嚴苛,可是客觀地說,他花了多少時間和心力在我身上,只有我自己能懂。這早就超出了一個業餘輔導員應盡的義務百倍千倍。
他是默默不語,不加解釋地,把一切能給予的最好的,都給了我。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沒有想。可是今天,當我在大唐生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當我發覺在離開了他的時候仍在接受著他的給予,當那一層自欺欺人的窗戶紙被捅破的時候。一縷太過耀眼的陽光忽然照進心扉。刺到我睜不開眼睛。
我忽然記起了那一刻的心情。在張揚莫名地失蹤了一百多天之後,我是如何每天往筆記本上畫線記錄他不見的日子,心是如何懸得一天比一天高。我是怎樣地開始在深夜被夢境裡的槍聲驚醒,然後忽地坐起在床上,憂心忡忡地合掌低頭為他祈禱。
我已經不能想象他會忽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唯有失去,會提醒人們手中擁有的東西是如何可貴。我承認或許張揚在我的心裡頭,早已悄悄地佔據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位置。
只是我沒有想,我對於聶秋遠的執念是如此強烈。所以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一切的含義。
所以,命運就是命運,一切命運的軌跡,都是巧合所繪出的必然。如果,如果那一次張揚回來得更晚一些,晚到我哭出聲來,晚到我向神佛祈禱願用一切來交換他的平安;如果,如果在我來到大唐之前張揚牽住我的手,要求我留下,也許一切都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但是。命運就是命運,命運裡頭是沒有如果的。
我並不後悔。可我的心莫名地疼痛,疼痛到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我的眼淚洶湧而出,無法止住。可就在這裡,我感覺骨骼一陣鈍痛,有人將我一把攬進了懷裡,差點把我的骨頭勒碎了。這疼痛讓我忽然回到了現實,我驚訝地看到秋正緊緊地抱著我。
波頗神僧就在旁邊站著,他卻這樣肆無忌憚地抱住了我?!
聶秋遠與平時的他一點都不一樣,臉上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然。他將我橫抱起來,向波頗法師道了一聲“失禮”,便抱著我走出房門,縱身就上了房脊。
我只知道他抱著我,踏著房脊疾速地飛掠,四月帶著花香的暖風撩起我們的袍服。他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聲不吭,不知跑了多久,他的額際居然滲出絲絲汗水。
天色由昏黑變為漆黑,明月爬上天際,秋的身形忽地一降,落下地去,我才發覺,原來他剛才足底所踏並非房屋,而是一片樹林。
一條小河蜿蜒淌過,月色化入水波,如盪漾的星塵。周圍空寂無人,岸邊一株碩大的垂柳招搖著柔軟的枝條。
聶秋遠將我放下來,身形一近,緊緊地貼住了我,將我的後背壓在了大柳樹上。
而他的神情,卻像受驚的兔子一般倏地一變,驚慌地問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真,是我手重了,弄痛你沒有?”
沒等我反應,他就猛地一轉身,我們兩個換了個位置,換成他的後背貼在了大柳樹上。他手臂一帶,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住了一會,他的身體就貼著樹幹,一點一點地滑了下去,跌坐在樹下。
我跟著跌了下去,跌進了他的懷裡。
“別走……真真,別走,別離開我……”
我驚訝地看著他,發現他的模樣破天荒地異常脆弱,彷彿一個極其害怕失去的孩子。這一刻的他看上去坦白而簡單,這不是我的秋,這是我的夜。
一樣是那個溫柔的,影子般保護和關愛著我的人。
“我……”
“真真,我已經明白了,那個人,一直在你的世界裡,保護著你吧……”
“嗯,張揚……他是的。”
他不僅僅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