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興蹲下身來:“我乃郭江摯友;你便是郭氏香寒?”
那少女見他容貌俊秀,又彬彬有禮,衣著雖普通,但料子卻上佳,一時心有所動;柔軟了眼波:“阿兄說去南地宛城拜訪一個好友,便是你麼?”
郭香寒同郭江關係並不好;便不知那宛城好友到底姓甚名誰。只郭江走後;秦氏日日哭泣想念;多說了幾句宛城,她才記住了。
不過要她說,郭江最好死在外面,她最心愛的碧玉簪子;就是為了給他還賭債;被強行搶走了的。他害的她如今首飾皆無,連衣服都沒新料子了。
不過;若這面前的人是郭江的摯友——
郭香寒做出小兒女的羞態來:“你既然是我阿兄的好友,便也是我好友了。”
陰興連忙拱手:“不敢,不敢。我乃非宛城人士,乃南陽之人。”
郭香寒忙道:“不妨不妨,縱是南陽人士,也是我阿兄的好友不是?”
陰興胡亂點頭:“卻是,請問郭氏娘子,詢之可在家?”
“沒有,阿兄去南地已逾一載,卻仍音信全無,我與阿母甚是擔心呢。”郭香寒做出悲傷的樣子來,只是眼神中卻毫無半絲兒難過。
陰興何等聰明,只一眼,便看透了郭香寒在說假話。他卻沒有拆穿:“如此,詢之從未寫信回來過?”
郭香寒手偷偷狠掐自己大腿一把,忍住痛叫,憋出兩滴淚來:“亂世之中啊,阿兄……阿兄……若是阿兄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這演技爛的,就連陰明都看不下去了。
“唉,”陰興嘆息,“娘子所慮……對了,不知伯母可在?詢之乃我好友,我既然到了河北,自當拜見伯母。”
郭香寒見陰興並未接她上言,此時有些不愉,便道:“阿母在為人漂洗衣物。此時未在家呢。”
陰明有些忍不住:“娘子今日莫不是不舒服?竟不去為令堂幫忙?”
郭香寒聞言怒道:“我今年年方19,乃未嫁之女,拋頭露面之事怎可行?莫說別的,洗壞了我這雙手誰能擔得起責任?”
饒是陰興,聽到這無恥之論後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陰明勃然大怒,“你怎麼能如此言辭?實在太過不孝!當真是,當真是不知珍惜!”
“你管我作甚?這位大叔,我看你穿的勉勉強強也算是不錯,怎麼嘴如此之毒?”郭香寒冷笑道,”
與其管我,不若管管你自己吧!”
陰明擼袖便要大罵,卻被陰興攔住:“郭氏娘子,我家僕人性子急躁了些。請您諒解,他從小父母早亡,雪地中,母親為了他能活命,將所有衣物裹於他身。以致生生凍死。故而,他受不得別人……別人……恩,對親長不敬。”
郭香寒聞言揚高了頭顱,輕哼一聲:“原來是個有人生,無人養的。諒解,諒解。我自然諒解,只是你家僕人當真不是剋夫克母之命麼。哈哈哈。”
她笑聲清脆,引得路旁眾人紛紛側目。陰明額頭青筋暴起。只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陰興連忙打斷:“娘子是否可以引我去見令堂?”
郭香寒止住笑,臉色紅潤,眼生橫波:“去哪裡作甚?又髒又臭的,郎君多等會兒,她日落便會回來。”
陰興哪裡等的住?
“我有一物,想要親送伯母。”他自懷中摸出塊上好的玉佩來。
郭香寒眼神一亮:“我可以轉交阿母。不勞你等,十分方便。”
“我欲親贈伯母,令有要事找伯母商議。”陰興將玉佩又塞了回去。
郭香寒立刻拉住他的衣襟:“快同我去,阿母做活之地,離此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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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香寒這次倒是沒匡陰興。只走了約莫盞茶,便看到了一條河流。深秋時分,十數名粗布婦人正沿河狠命搓打骯髒衣物。身旁都堆著七八個如同髒衣山堆。另一旁的籮筐中,則放著似是洗好之物。
婦人都喘著粗氣。頭髮胡亂綁著。這十數個婦人中,唯有一人身體瘦弱,身旁只餘三四個小山堆的衣物。遠遠在一旁搓洗,並不與其餘人閒話。
郭香寒朝她走了過去:“喂,喂,起來。起來。有人找你。”
其餘婦人紛紛直起身來,看向那邊。郭香寒遮了臉跺腳怒道:“扔了你的髒衣服,快跟我來!”
那婦人怯怯弱弱地看了看她:“不能扔的……還差最後一遍就洗好了。”
“我叫你扔了它!”郭香寒一腳將那婦人身邊的衣服堆兒一腳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