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爺子,女兒馬上就回來陪您啦,您可別嫌煩。”
阿瑪呵呵大笑,我轉身向外堂走去。
堂中赫然站著——八阿哥。他著一身白衣,神色疲倦,整個人似乎都憔悴許多,似乎骨架都縮了一層。奇怪,即使這樣,在我心裡,他好像總是八阿哥,不是八王爺,不是廉親王,不是胤禩,就是眼角佈滿重重霧氣的八阿哥,心思莫測高深的八阿哥,我永遠猜不透的八阿哥……
他衝我輕輕一笑,笑容盡顯疲憊。我仍在恍惚,只是頷首為答。
八阿哥收了笑意,道:“不知怎的,今天忽然想起你,信步就走來了。”我不知如何作答,只有沉默。
他的神情更加蕭索,沉聲道:“就想問你一句,這次怨我了,是嗎?”
我驚醒,方知他說的是小凡,不禁悵然,半天才回道:“我怨的就是自己總也不怨你,不知為什麼。”
為什麼呢?是因為他對我時時流露出的深情厚誼麼?他卻傷過我,也傷過葉子。
或者是因為我深知他命定的徒勞無功,同情他的掙扎憔悴?可誰和他都沒有兩樣,不同的只是他鬥輸了,而這裡的邏輯就是成王敗寇。
是因為我認為他能看到我的內心深處,並輕柔地觸控它麼?可我們兩個確是那樣不同的人,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說不清楚,或許根本不需要清楚。
八阿哥卻似乎連我的糊塗也窺見,他輕輕地說:“我好似在盼著你怨我,這樣你我之間才多了份羈絆。”他似乎撇嘴自嘲:“也罷也罷。洛洛,你我今後或難再見,你好自珍重!”說罷他轉身離去。
我一個激靈,忽地想起,葉子和我提到,八阿哥於上月因祭祀母妃見責於胤禛,無怪乎他如此消沉。忙追上幾步,卻也沒什麼話可說,只在他背後道:“珍重!”他回過頭來,衝我輕輕一笑,飄然離去。
後來的幾天,我帶著秀吉上集市準備年貨,總會繞路去看一看廉親王府,每次都只看到緊關的大門。雖然我一次都沒想過要拍開那黑黝黝的大門,沒想過再次邁進去。我也知道,再見到八阿哥,不過都是上次的重演。我們之間是有十幾年的羈絆,甚至到現在也解脫不開,只是我們心裡都是明鏡一般,這羈絆只會讓我們相見不如不見。
這一日,我打發秀吉先帶了一籃子繡線回去——那是送給府上丫鬟的新年禮物。阿瑪總吹噓自己有的是錢,讓我花著玩去,我只有從命,何況如果花錢就能讓人高興,那可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仍是按老習慣自己逛逛,走走停停,甚是愜意。走了不遠,卻撞上一群人圍觀著什麼。我正想繞路過去,卻聽到人群裡有女孩子的喊叫聲。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向人群中央望去。一看之下,不禁大驚。
一個賣糖葫蘆的漢子正緊緊揪住一個小女孩,一隻大手惡狠狠地揚著,隨時可能打在那女孩的身上。而那女孩,正是璫璫。她頭髮散亂,衣裳髒兮兮的,很是狼狽。
那漢子罵道:“你這缺人收拾的小叫化子,小小年紀出來偷東西,信不信我揍你!”
璫璫只是昂著頭,扁嘴不言,半閉上雙眼。漢子愈發惱怒,竟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整張臉湊上去吼叫。
我忙分開眾人,直衝過去,喊道:“住手!”璫璫睜開眼睛,發現是我,整個人似乎瞬間燃燒起來一般,衝我怒目而視。比起擒著她的漢子,她顯然更恨我。
我顧不得她,只衝那漢子道:“老闆,小孩子不懂事,別跟她計較。多少錢,我雙倍給你。”
那漢子斜了我一眼,慢慢把孩子放下,道:“你的孩子?”他又看了眼璫璫,把她推給我。我忙掏了錢給他,他收了錢,仍是滿臉不豫,道:“這一串糖葫蘆值什麼?如果是一般的小乞丐,給她也就是了。誰知您家這位小姐,被我當場逮住,還是直著脖子,好像做了天大好事!真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我只有再陪小心,周圍的人也漸漸散去。璫璫忽然撒開兩腿,一溜煙地跑了。我一愣,忙拎著裙子追了過去。
這是個什麼孩子?長得毫不可愛,性格孤僻乖戾,毫無教養,不在家待著做小姐,莫名其妙出來偷東西……再加上她對我的敵意,我為什麼這樣不顧形象的在大街上和她賽跑跑得我上氣不接下氣?可是——我到底還是得追!
終究她力氣有限,我在體力不支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一陣掙扎。幸虧她累壞了,不一會兒便扛不住,被我扭著往十三的府上走去。
她不再糾纏,倒省了我力氣。我喘著氣,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