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蹊蹺,立馬便知其這是要將這燙手的山芋往自個兒懷裡塞了,一驚之下,險險些便叫出了聲來,好在李貞生性沉穩,這才沒當場出醜,可額頭上的汗卻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略一沉吟道:父皇,兒臣對此案實不知情,難有適當之見解,還請父皇明鑑。
事情分明就是李貞這廝搗鼓出來的,這會兒他倒一推三四五地裝起糊塗來了,登時便令李世民如同生生吃了只蒼蠅般地噁心不已,可又無法當場揭破李貞的謊言,臉色立時便是一陣不健康的紅暈湧起,然則,李世民並非常人可比,也沒有就此發作李貞,而是冷笑了一聲,斷喝道:杜全明,爾將實情再說一番,讓太子殿下也好生聽聽。
是,微臣遵旨。杜全明一聽老爺子語氣不善,登時便被嚇得一個哆嗦,連滾帶爬地到了中央,跪伏於地,用顫巍巍的聲調稟報道:啟奏陛下,事情是這樣的,今日午時過半,臣等正在午休,忽有數名百姓到衙門報案,蕃各莊外有江湖人士聚集,正自大規模鬥毆,已殺傷人命多條,臣等驚駭莫名,可因著裴大人奉詔進宮,並不在衙中,微臣等又不敢擅自作主,只得一面收攏上街巡視之衙役兵丁,並由韋少尹到刑部衙門求助,只不過待得我等出兵趕到事發現場,鬥毆已畢,現場共發現殘屍數百,我司衙門正在辨認眾死者之身份,至此時,尚未有線索,微臣心悸不已,不得不前來稟報陛下,此事
夠了。眼瞅著杜全明大體上已經將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李世民自是不耐再多聽杜全明推卸責任的廢話了,一揮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杜全明的話頭,看著默默不語的李貞道:爾可都聽明白了麼,嗯?
明白?不明白才怪了。李貞一聽那個被髮配到巴州的老裴同志乃是被自家老爺子召進宮的,立馬全都想明白了敢情老爺子在這其中也插了一腿,此時憤怒不外乎是因鬥毆的規模太大了些,參與的高手之人數令老爺子感到了驚駭之故罷了。既然已經知曉了癥結之所在,李貞也就徹底放鬆了下來,面色平靜地回道:稟父皇,兒臣都聽明白了。
那就好,爾且,此事該如何了結?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略帶一絲怒氣地追問了一句。
咋辦?涼拌唄,左右李貞是絕對不會去接手這個案子的,儘管老爺子眼神凌厲得很,可李貞卻依舊冷靜得很,緩緩地開口道:父皇明鑑,兒臣以為此事實是駭人聽聞已極,京師重地豈能容得宵小猖獗,此案該徹查到底,兒臣建議此案歸併刑部與京兆府一體負責,務必窮追到底,而今京兆府尹既已出缺,兒臣保舉杜少尹暫代此職,待得案情大白,再行定議為荷。
李世民並沒有理睬李貞的保舉,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跪在了李貞身後的李泰,冷著聲道:泰兒,太子殿下保舉與爾,爾可敢擔此重擔否?
李泰自是不願李愔將手伸入刑部,可若是換成李貞來主審這個案子,他倒是樂意得很給李貞造些麻煩,對於李泰來說,那可是再容易不過的了,真要想結案,只怕就得遙遙無期了,到那時,參李貞一個不作為,敗壞一下李貞的名聲,自是爽快得很,可這會兒一聽李貞竟然保舉了自己掛帥偵案之餘,還明目張膽地安插了杜全明這麼個小人物,心裡頭便有些個怪味湧起,面對著老爺子凝視的目光,一時間頗為猶豫不決的,既想推給李貞,又怕萬一李貞一掉轉調門,將李愔扒拉上馬,那事情就更加複雜了,形勢一旦不受控之下,極有可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這便沉吟了一下道:父皇,此案重大,兒臣自會勉力而為,當不致令父皇失望才是。
李泰這話說得著實有些個勉勉強強,聽起來便像是信心不足的樣子,登時就令老爺子不悅地板起了臉,沉著聲道:朕問的是爾能為否?
老爺子的語氣重了些,李泰一驚之下,這才發現自己先前的答案有些個失策了,忙不迭地一凝神,高聲回道:請父皇放心,兒臣能為之!
那就好,傳朕旨意,此案著魏王李泰主辦,京兆府少尹杜全明協辦,限時十日,務必破此要案!李世民咬著牙下了旨之後,便即起了身,一拂大袖子,轉入了後殿去了。
李世民既已走了,這議事自也就議不下去了罷,諸皇子皆憂心自家精銳高手的損傷,都急著回府詳查,自是無心情再多耽擱,跟一起子朝廷重臣們打了打哈哈,也就各自匆匆出了皇宮,彼此間招呼都顧不得下地便散了去。
哥幾個著急,李貞卻是篤定得很,直到那幫子兄弟們都走得沒了影了,李貞這才悠哉遊哉地出了皇宮的大門,打算乘金輅車回東宮去,可還沒等李貞上車呢,杜全明卻在身後匆匆趕了來,大老遠就高叫了一聲:太子殿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