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陽光烘烤著大地,提拉河上水汽蒸騰,竟有種如煙似霧的意味,美景倒是美景,可正是因著水汽的緣故,使得本就熱的天氣更多了幾分的悶,饒是李貞這等早已寒暑不侵之人都覺得難受得很,就更別提在陽光下已暴曬了大半天的唐軍將士們,然則,除了戰馬偶爾發出的響鼻聲之外,列陣以待的一萬五千大軍中竟無一絲雜音,哪怕汗透重甲,也無一人發出抱怨,所有的人都在安靜地站著,等候著訊號的出現,突然,東北方一陣煙塵從地平線上捲了起來,緊接著一道黑線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地冒了出來,原本安靜的陣列中微微出現了絲騷動,但很快便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站在隊伍最前列的越王李貞,人人的眼神裡都有一把火在燃燒,那是求戰的火苗在升騰,殺氣隱隱間開始醞釀、聚集。
來了,總算是來了!望著遠處的滾滾煙塵,李貞始終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深吸了口氣,一抬手,沉著聲下令道:“發訊號!”須臾,數只飛鷹從軍陣中騰空而起,在馬頭甸上空翱翔了一陣之後,各自向四面八方飛去,而後,數只巨大的紅色風箏也從軍陣中嫋嫋升起,於半空中搖曳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用“懊喪”這兩個字眼實不足以形容阿史那瑟羅此際的心情,若真要形容的話,用“極度沮喪”或許能概括一、二——阿史那瑟羅這一輩子也算是縱橫大漠的英豪了,可卻從沒落到這等狼狽的境地,他不是沒敗過,先前楚河一戰之敗比起今日來還要狼狽上幾分,可那時候他好歹是大汗,即便敗了,形勢也還是掌控在手,至少能有個自主權,而今,同樣是敗,他卻連逃跑的方向、線路都無法決定,只能像個牽線木偶一般任人擺佈,甚至不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是什麼,這等心情實不足為外人道哉,故此,這一路上他只是默默地埋頭趕路,連命令都懶得多下一個,黝黑的臉上滿是麻木之意,甚至不曾注意到遠處天空中那些搖曳著的風箏,直到林承鶴出言提醒,阿史那瑟羅才明白自己已到了目的地。
“殿下怎會親身至此?”阿史那瑟羅於馳騁間,突然發現李貞的旗號正在遠處的軍陣中隨風飄揚,頓時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眼縱馬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林承鶴,提高了聲調地問了一句。
林承鶴一如既往地沒有解釋,只是面色平靜地開口道:“瑟羅將軍,請下令貴部繞至左翼集結,以免發生誤會。”
阿史那瑟羅見無法從林承鶴口中得出任何訊息,也就懶得再發問,一揮手,下令身邊的號手吹響了號角,率部劃了個圓弧,避開嚴陣以待的唐軍陣列,向左翼衝了過去,他這一繞開不打緊,後頭緊追不捨的乙毗咄陸所部立馬發現了唐軍陣列的存在,驚疑不定之下,不敢再縱馬狂追,紛紛勒住了狂奔的戰馬,緩緩地在離唐軍陣列三箭之地遠處停了下來。
乙毗咄陸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唐軍,再一看唐軍陣中飄揚的那面帥旗上乃是傳言中戰無不勝的越王李貞的徽號,心頭不禁有些子打鼓,雖已下令全軍列陣戒備,然則卻猶豫著不知是該發動攻擊還是該掉頭離開,臉色變幻個不停,一時間也沒個準主意——李貞的善戰之名乙毗咄陸可是沒少聽說過,此時竟然突兀地出現在此地,若說不是預先埋伏,乙毗咄陸又怎麼肯信,可問題是眼下的唐軍陣列怎麼算也就只有一萬五千的人馬,就這麼點人又能派上什麼用場,乙毗咄陸先前一戰雖折了不少兵馬,又留了一萬餘騎看守大營,可追擊到此地的也足足有八萬餘騎兵,更別說其中尚有兩萬五千精銳白狼軍的,乙毗咄陸不相信就這麼點唐軍能扛得住己方的一個突擊,哪怕就算加上阿史那瑟羅所部那四萬不到的殘兵,也絕非己方之敵,況且這四周之地形地勢如此平坦,根本就不可能藏有伏兵,難道是李貞頭腦發燒到要來送死的地步麼?乙毗咄陸不太相信有這種可能性。在看不透唐軍列陣於此的目的前,乙毗咄陸實無法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走,攻麼,又怕唐軍真的有詭計,走麼,卻又不甘心就此放走了阿史那瑟羅那個心腹大患,若是讓其與唐軍勾搭在了一起,接下來的日子怕就不好過了,這攻又沒把握,走又捨不得,還真是令乙毗咄陸鬧心得很。”父汗,是越王李貞,孩兒願領命出陣,與其較一高下,請父汗恩准。”頡苾達度設年少氣盛,早就想著跟名揚天下的李貞交交手,以前是沒有機會,。此時聽手下人說前面唐軍領兵之人就是越王李貞本人,立時耐不住了,縱馬衝到了中軍,向自家老爹高聲請命道。
乙毗咄陸思索了良久卻始終沒能下定決心,此時被頡苾達度設打斷了思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瞪著雙眼,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滾!本汗還沒死,輪不到你來作主,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