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身在皇宮這麼個陰暗的角落裡頭,饒是管大松早就見慣了風雲跌宕,也見多了早為座上賓、暮為階下囚的政治之殘酷,可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一想起三日前的那一幕,管大松不由地便悲由心起——他壓根兒就不相信李治看出了傳話之主謀是自個兒,道理很簡單,真要是李治知曉了實情,那倒黴的絕對不會只有他管大松一個人,很明顯,李治之所以拿他管大松一個人來作法,左右不過就是為了立威罷了,誰讓他是東宮主事呢,合該有此一難罷,更令管大松忿忿不平的是這主意十有**不是李治那個軟蛋所能想出來的,而是那個“武賤人”的主張,這令管大松很有種衝出宮去高聲將那對狗男女的姦情公之於眾的衝動,只可惜他也就只能想一想罷了,別說這會兒他渾身是傷,根本不可能悄然潛出宮去,即便能,他管大松也沒那個膽,再怎麼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多熬一天也就算一天了罷。
停膳閣,典膳局下屬一機構,專門用來保溫菜餚的地兒——按宮中體制,膳房裡整治出來的菜餚並不能直接送到宮中各處,況且各宮用膳時間也並不統一,膳房再大也不可能一次性準備到位,故此需要有個專門停膳的地方,各種菜餚從停膳閣中轉出來之後,還有個嘗膳的程式,確保膳食無毒無變味,這才能送到各宮主子們的飯桌上,東宮雖不是皇宮,可體制卻是一般無二的,東宮停膳閣由一名姓傅的主食管著,算是典膳局最有權勢同時也是最有油水的主食了,能當得膳房一半的家,著實非等閒可比。此時的管大松已是膳房中最等而下之的打雜宦官,傅主事既然有召,他卻是不敢耽擱的,拖著腿一瘸一拐地趕到了停膳房,卻沒見著傅主事的人影,正張望間,一名小宦官從停膳閣裡行了出來,捂著鼻子,瞪了管大松一眼,厭惡地喝道:“幹啥?這地兒是你能來的麼,還不快滾!”
若是往日,似這等人模狗樣的小混混管大松哪會看在眼中,只可惜這會兒管大松已是落魄到了家,被人一呵斥,立馬條件反射地哈著腰,陪著笑道:“公公請了,是傅主事喚小的來得,煩請公公代為通稟一聲。”
管大松昔日貴為東宮之主事,眼下雖邋遢得很,可那名小宦官自是識得其面目,一聽是傅主事的安排,自也懶得多管,只是厭惡地繞開管大松的身子,皺著眉頭道:“傅主事有事不在,爾自己進去等好了,記住,只准看,手勿動,否則打斷爾之狗腿!”
“啊,是,是,是,小的明白,明白。”管大松人窮氣短,心裡頭雖鬱悶得要死,可臉上卻堆起了卑謙的笑,可著勁地點頭應是,然則那名小宦官卻連理都沒理會管大松,自顧自地便揚長而去了。
這會兒尚不到用膳之時,停膳閣裡也沒幾個人在,一見到破衣爛衫的管大松走將進來,一起子小宦官們走過去喝問了幾聲,聽得是傅主事的交待,也就沒人再搭理管大松,自顧自地聊著大天,任由管大松獨自站在角落裡,時隔不久,那些個小宦官們都陸陸續續地出去忙事情了,偌大的停膳閣裡就只剩下管大松一個人在。
管大松當了多年的東宮主事,對於停膳閣的格局、規矩自是不陌生,知曉這時分離用膳還早者,那幫子小宦官們其實全都偷懶去了,卻也沒敢吱聲,在停膳閣裡站了一陣之後,見始終沒人進來,無聊之下,左顧右盼了一陣,這才拖著腳走向位於閣中最中央的一個大蒸籠,好奇地將蒸籠掀開一看,立時臉露鄙夷之色——這最大號的蒸籠自是太子李治專用之物,內裡菜餚倒無甚稀奇之處,可其中一大盆的參茸湯卻令管大松憤概不已。
“呸!”一想到“武賤人”帶給自己的羞辱,管大松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往盆子裡吐了口唾沫,不過麼,參茸湯本就有不少的沫,管老太監這番惡行倒也瞧不怎麼出來,一想到那對狗男女將吃自己的唾沫,管老太監立時有了種阿Q般的精神勝利之快感。
“兀,爾這老狗,在此做甚?”就在管老太監洋洋自得的當口,一名中年宦官突然出現在了停膳閣中,怒喝了一句,嚇得管老太監險險些一頭趴倒在地,忙不迭地將蒸籠蓋子放好,轉過頭來一看,是名蕭良娣身邊聽用的人物,忙不迭地陪著笑道:“沒,沒啥呢,小的是在此恭候傅主事的,呵呵,您老來此可是要領膳?”
那名中年宦官瞪了管老太監一眼,冷冷地道:“滾出去,此地豈是爾能進的地兒,滾!”
“啊,是,是,是。”管老太監不敢肯定自個兒先前的小動作是否被人瞅見了,心裡頭直髮虛,自是不敢頂嘴,灰溜溜地拖著腿退出了停膳閣,而那名中年宦官在無人的停膳閣裡也沒多停留,不過片刻之後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