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看著女兒的吐蕃姑娘裝扮,得意洋洋,走在雲丹的擔架面前吹噓:“我的阿奴真漂亮,珠寶跟她比都黯淡無光。”
雲丹眼角抽搐,他現在知道丁青桑瑪的美貌名聲從何而來,合著是羅桑的嘴皮子上下碰撞出來的。
卓瑪殿後,她戀戀不捨的關上鍋莊的大門,她也不能留在這裡,要帶著人馬和雲丹前往洛隆宗去找她丈夫,羅桑的二哥。
狹小的街道,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折多河穿城而過,她在這裡長大,每一塊石頭的形狀她都知道,她深深呼吸一口飄蕩在空氣中的酥油茶和牛奶的香味,轉身離開。
在山腳下的時候,狗娃子一個人等在那裡,他朝著劉仲的擔架跪下磕了個頭,要跟著走。劉仲很為難。
沈青娘問他為什麼不回去。狗娃子說,背行的叔叔們都走了,說打探到家裡的訊息,背行的大背師李全反了,漢律謀反罪最重,株連九族,背行的人都是沾親帶故,大家都在九族之列,叔叔們說他們回去跟著造反是個死,不跟著造反也是死,反正沒有活路,他們準備回去投奔李全,就是死,也要死在故鄉。只有他因為年紀小被強行留下,託給鍋莊主。現在漢蕃開戰,鍋莊沒有生意,那個跟背行有聯絡的鍋莊主要回鄉了,他不願意跟去,就想跟著劉仲。
沈青娘想想答應了。見他衣衫單薄破舊,拿來劉仲的夾襖棉褲叫他換上。
其實狗娃子還有話沒說,他堂叔臨走時說實在沒法就去投靠劉仲,他說那小劉爺看著不是平常人的,人很仗義,跟著他必定有出息,他還沒有見過那個背夫在大崗山掉下去還能全手全腳的活著,也沒聽說過誰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活下來,那個小劉爺是個有福氣的。
折多山雖不十分險峻,但是上山的路曲折拐彎,時登時降,十分難行。翻過折多雪山後就是真正的吐蕃高原,古稱‘犛牛道’,這裡海拔有四千多米。臨上山前,每人都喝了幾碗濃濃的酥油茶,但是漢人吃不慣這個,只有十七勉強喝了。沒走一半的路,高原反應已經讓隊裡的幾個漢人頭暈眼花,胸悶欲嘔,腳都抬不起來,阿蕾也開始頭痛,古戈連忙拿出一瓶藥酒(紅景天),給他們灌了幾口,才緩過氣來。
天氣十分不好,氣溫陡降,凍的人打哆嗦,雪風夾雜著沙礫,颳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徒步前進。最後在山中的一個背風的窪地紮營。先給犛牛卸下貨物,將犛牛們趕圍成一圈,留一個出口,帳篷就紮在圈裡。
阿奴這些天,逼著劉仲等人適應酥油茶,以對抗高原反應。無奈沈青娘等人是南方人,飲食習慣差距過大,覺得酥油茶腥臭刺鼻,聞之慾嘔,實在吃不下。阿奴心急道:“在這高原上,就要學會喝酥油茶,不然高原反應有大家受的。”今天眾人體會了一把高原反應的厲害,等阿奴指揮侍女拿來酥油茶,大夥兒都捏著鼻子硬灌下去,方躺倒在帳篷裡,再也動彈不得。
只有沈嘉木,因為小解,走過奴隸呆的火堆旁,見到他們正在打酥油茶,他好奇湊過去看,只見那黑乎乎的棍子在長竹筒裡一上一下的攪拌,酥油茶湯上還飄著幾根牛毛,一股羶臭味撲面而來。又見一個男奴隸在揉餈粑,黑黑的指甲揉在灰白色的餈粑上,分外醒目。他一陣反胃,急行幾步,弓身大吐。
阿奴忙完,回帳篷時,見沈家的帳篷還亮著光,一看是沈嘉木還在寫筆記。一路行來,沈嘉木雖有幾分書生呆氣,但此人性格堅韌,跋山涉水從未聽見他叫苦,且做事持之以恆,筆記從沒見他落下過,阿奴滿敬重他。據劉仲說他是真有學問,吐蕃語雖然不很懂,吐蕃字居然懂一些,據說他還研究過北方几個民族的文字和語言。阿奴想,這個人真正是具備了徐霞客的本事。他的課上的也生動,自從有沈謙作為參照物後,劉仲上課認真多了。
沈嘉木見她進來,虛弱的笑了一下,他還沒從那陣嘔吐中沒有緩過勁來。
阿奴見他臉色不好,問明白後不覺好笑:“先生看到哪去了,那是奴隸們自己吃的,平常他們還未必吃的上這些。只是如今要走遠路。才吃的好點。我們的飯食,卓瑪嬸嬸的管家看著呢,材料都是乾淨上好的。他們哪敢呈這些髒的上來。”
沈嘉木稍稍釋然,轉而又想起那些奴隸,不覺長嘆。
阿奴又道:“其實我阿爸和卓瑪嬸嬸對自己的奴隸都還好,至少每天可以吃飽。他們經商的,奴隸們不用下田,只在宅子裡做活,吃飯穿衣都不會苛待。鄉村的奴隸們在田裡終日勞作,十分辛苦,有的頭人每天只給一頓湯食。”
兩人沉默良久,阿奴勉強笑道:“先生寫的筆記我看看可以嗎?”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