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冷笑看著他,說道:“我是為你著想,如果範閒真的死了,你以為陛下會饒了你?”
那人倒吸一口冷氣,不解此話何意。但細細品來,自家北齊那位小皇帝陛下對於範閒。確實是頗為看重,可是……如果要達成陛下的意願,範閒不死怎麼辦?他沉聲說道:“陛下有嚴令。慶國一定要大亂。而陛下認為。陳萍萍那人一定會陰到最後。如果範閒不死。陳萍萍、範建和遠在梧州那位前相爺。都不會發瘋。”
“慶帝死後。慶國真正厲害地人物,就只剩下長公主李雲睿和這三位老傢伙。”那人死死地低著頭。語速越來越快。“如今慶國內廷太后盯著陳萍萍與範建,讓他們無法輕動。可一旦範閒真地出事,只怕慶國皇族也壓不下這二人……”
“只要南慶真地亂了。最後不論誰勝誰負,對我大齊,都有好處。”那人低著頭。說道:“慶帝之死。是亂源之一,範閒之死。則會點燃最後那把火。”
“這是錦衣衛地意思,還是陛下地意思?”王妃地眼光有些飄忽。
“此事未經衛指揮使之手,全是陛下聖心獨裁,陛下雖未明言。但意思清楚,想必也設想過範閒死去。”
“那我大齊究竟看好哪一方獲勝?”
那人抬起頭來。沉默片刻後說道:“看好範閒一方獲勝。所以範閒必須死。”
“為什麼?”王妃吃驚問道:“即便王爺助他。可是也敵不過葉秦兩家地強軍。”
“屬下不敢妄揣聖心。”那人平靜說道:“但想來應該是陛下對於陳萍萍有信心。”
“好,即便如陛下所言,範閒死了。京都亂了。最後陳院長借來天兵天將……”王妃眉頭好看地皺了皺,微嘲說道:“長公主一方勢敗。範閒身後地這些人重新執掌了慶國朝政。那又如何?只怕還不如範閒活著……如果他們勝了。以範閒與我朝的良好關係,這天下只怕會太平好幾十年。”
那人怔怔地望王妃,半晌後說道:“公主,難道您真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什麼意思?”王妃微蹙眉頭。
那人輕聲說道:“所有人地眼光都盯著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範閒……可是如果真的亂成一鍋粥後……王爺手執禁軍兵馬,加之他向來與範閒交好,陳院長視他如子侄,範尚書傷子之痛……怎樣看來,王爺的機會最大。”
王妃身子一震,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那人的頭頂,此時方才明白,遠在上京城的皇帝弟弟,竟在心中算著如此陰險可怕地買賣。上京城裡的皇帝弟弟,絕不僅僅是想殺死龍椅上的同行,因為一位慶帝死去,另一位慶帝重生,只要慶國國力無損,天下三國間地大勢依然沒有質的變化。
而如果真的是慶國大皇子繼位……他娶地是北齊大公主,身上流著東夷城地血液,日後的慶國,還會是如今這個咄咄逼人地慶國嗎?
王妃扶住了額頭,內心深處一片震驚,她不知道自己那位年紀青澀的兄弟,竟然擁有如此深的城府,會在這張羅網之外,繡瞭如此多合自己心意的花邊。
“王爺……不會做地。”她撫額嘆道。
那人陰沉著臉說道:“範閒如果死在長公主手上,王爺大概會對自己的弟弟們絕望,悲傷,有時候是一種能刺激人野心的力量。”
……
……
“不行。”王妃忽然抬起頭來,堅毅說道:“你不明白,陛下也不明白,王爺究竟是怎樣地一個人,範閒不能死,我不管上京城的計劃是什麼,但至少範閒的行蹤不能從我這裡透露出去。”
那人略帶憐惜歉意看了王妃一眼,知道此事若真的發生,王爺將來知道王妃出賣了範閒,夫妻間只怕會出大問題,難怪王妃堅不允許此議,只是……他低頭行禮:“抱歉公主,此事由臣一力負責,先前馬車離開祟蔥巷時,我已經通知了慶國長公主方面。”
王妃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那人,眼光迅疾透過窗戶,望向王府外清廖的天空,不知道範閒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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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閒是個很小心的人,不然他不會讓王妃將瑪索索姑娘帶走。但他畢竟想像不到,王妃已經將看成了大半個慶國人。可是她的身邊還有純正的齊人。尤其是以他與北齊小皇帝地關係,就算北齊方面參於了謀刺慶帝一事。可他依然認為,北齊方面不會針對自己。
所以他在祟蔥巷的院子裡多呆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漸轉暗,他才戴著一頂很尋常地笠帽。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間的白幡拱送間,向著監察院一處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