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雀鳴於梢,一絲兒雪白的雲氣盤繞在天上。
七巧睡在腳踏,八秀趴在一側的軟榻上,這兩個丫頭昨兒都吃了方氏一頓訓斥,責怪她們沒有照顧好小姐。兩個丫頭心裡難受,到半夜才睡下,到這會兒依然睡得香甜。
沒有驚動兩個丫頭,華灼輕輕地披衣下床,站在視窗望著天空上那一絲輕薄如煙的雲氣。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是否就像天上這縷雲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不論前世今生,會遇上的,總還是會遇上,避不開,躲不過。
昨日事出突然,她來不及細想就暈了過去,現在靜下心再一想,其實她與喬慕賢之間,沒有那麼深的牽拌,她對他,無愛,亦無恨,只有一股從上一世帶回來的怨氣,驅之不散,抹之不消,但昨日那一眼,驀地把她心底的怨氣都爆發出來,暈過之後,怨氣煙消雲散,只餘風清雲淡。
她和喬慕賢,上一世,倆倆相怨,這一世,註定無緣,所以不必再怨,也無須再怨,就像天上那一縷雲氣,風吹即散,即使再聚,也不是原來的這一縷雲氣。
想得通透了,華灼也覺得胸口最後一絲悶氣都全部消散,一片舒坦,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昨天,可真是失態了呢,宛兒被嚇得不輕,回頭要給她陪個不是才行。
“咦……小姐……小姐……”
身後傳來喚聲,卻是七巧醒了過來,一見床上沒人,驚得她連忙從腳踏上跳起來,一轉身,卻見華灼披衣站在視窗,連忙就上前將她拖了過來。
“小姐,雖是過了花朝,可是早上的天氣還是寒的,怎麼站在視窗,著涼了怎麼辦?”
“我披著衣呢。”華灼衝她微笑。
七巧一邊替她整理衣裳一邊沒好氣地道:“什麼披著衣,襟都沒拉上,披著跟沒披一樣。”
華灼理虧,訕笑著不說話了,很配合地伸手方便七巧替她整理衣裳。
七巧見她一副無賴樣,拿她沒轍,只能大聲道:“八秀,死丫頭,還不起來給小姐打水洗面。”
八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無意識地“啊啊”了兩聲,又睡了過去,急得七巧幾乎就想掀她的被子,華灼連忙拉住她,道:“罷了,讓她再睡會兒。”說著,又愧疚道,“昨日,是我連累你們兩個受母親責罵,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小姐這是哪裡話來,原就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小姐,夫人只是責怪幾句,沒有罰我和八秀,已是寬宏。”七巧連忙道。
華灼也不和她多說,只是拍拍她的手,道:“你們兩個待我如何,我心裡清楚,雖說有主僕之名,但在我心中,你們便如親姐姐一般,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
“小姐……”
七巧眼圈兒微微發紅,她又何嘗不是把小姐當做親妹妹一般地照顧,只是這話平日不敢說,只能在心中想著,如今小姐當著她的面兒說出來,如何讓她不感動。
第九十六章 送什麼好
今日原本秋十三娘要來的,但方氏念著華灼身子不好,怕女兒再勞神,就派人去秋家說了一聲,把今天的功課給推掉了,就連練字,也減了半數的量,華灼也就樂得清閒一日,帶著兩個丫頭跑到華頊的書房裡翻了半天,挑出一本《燕京記事》,派人給莊錚送了去,權做謝禮。
“小姐,送本書做謝禮,怕是太輕了吧。”八秀在她耳邊唸叨著,“昨日草藥哥哥也幫忙了,小姐也沒付診金。”
“不過扶了我一把,送他一本書算是盡了心意,你看他那樣兒,是喜歡什麼金呀玉的麼,只怕我送了,他還得摔出來。”
莊錚就要被過繼到莊家大房,肯定是要進京的,這本《燕京記事》算是讓他能對京城的人情風俗有個瞭解,華灼沒覺得送這個有什麼不好,倒是看到八秀有為徐長卿抱不平的樣子,便調侃道:“徐小大夫也不是眼睛鑽到錢眼裡的人,昨日他是順手人情,我若硬送診金去,倒平白辱沒了他,但若沒有一絲謝禮,又顯得我不知禮,只是咱們家也沒有什麼醫書藥經,可得送他什麼才好?”
她邊說邊對七巧一使眼色,這個機靈的丫頭便配合著打趣道:“小姐,做大夫的,總免不了要出診採藥,一年不知要走破幾雙鞋,八秀的活兒做得最好,便讓她納雙鞋子送給徐小大夫做謝禮,總歸是她的草藥哥哥嘛,倒也是不妨事的。”
“呸呸呸……七巧你這壞丫頭,我讓你瞎說,讓你瞎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八秀雖有些嬌憨,但也聽出她們話中的調侃之意,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追著七巧一路打回了秀閣,直到七巧忍笑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