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六歲,身材長得嬌小,這一扮小廝,看著倒像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再沉下嗓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人聽出女兒的嗓音。
華灼跟在她身後,以她的身份,當然不可能給這些人行禮,但又怕被看出破綻,因此只裝做膽小的樣子,牽了六順的衣角,躲在了六順身後。
倒是那戴帷帽的女子,看她怯生生的模樣,又面頰紅潤,臉兒圓圓,十分討喜,便輕笑道:“這娃娃倒是生得十分可愛,聽說府尹大人是個飽讀詩書的君子,這園子佈置得好,就連下人都比一般人家都勝一籌。”
華灼不好應話,仍是六順彎了彎腰,道:“小姐過獎了。”
先前叫住她們的那個士子便笑道:“難得芊妹喜歡,你們倆個,這是要到哪裡去,若無事,便跟在我們身邊伺候,回頭少不了你們的賞錢。”
六順將手中的水果盒子略抬了抬,道:“小的們奉命前往優曇閣送些水果,不敢貪先生的賞錢,待小的將水果送到了,再回來伺候先生。”
“不過是個跑腿的活兒罷了,我這裡出個人替你們,你們兩個便留下吧。”那個士子不以為意,招招手,從身後走出一個下人來,便要去接過六順手裡的水果盒子。
六順哪裡肯放手,連忙側身避開,道:“這是管事親自吩咐下來的,小的不敢假手他人,若出了差錯,小的擔代不起,還望先生見諒。”
幾次三番被拒絕,那士子的臉色便難看了,手中摺扇一攏,便要發作,旁邊另一位士子這時開口道:“浩明兄,休要為難他們,這裡是繪芳園,不是韋家的宅子,他們兩個,也不是你韋家的下人,還需有些分寸才好。”
韋家?難道是沉珠韋家?
華灼抬頭望了那人一眼,果然跟韋三少爺有幾分相似,只是年歲上大了七、八歲的樣子,八九不離十,應該是韋家的大少爺了。聽說韋家大少爺今年也去參加了春闈,但名落孫山,前些日子才回來不久,估計也是鬱悶了,才到繪芳園來散心。
韋浩明悻悻地哼了一聲,走開幾步。
六順忙向替她們說話的那位士子道謝,道:“多謝這位先生體諒,小的這便告辭了。”
說完,趕緊拉著華灼,轉身便走。
走出十幾步遠,便隱約又聽韋浩明道:“不過兩個下人,你也要為他們開脫,分明是落我的面子。”
“你也別鬧了,一會兒杜宏要過來,你與他一向不對付,別教他拿了你短兒。”
華灼嚇了一跳,再往後聲音就低了,她也沒再仔細去聽,只想著杜宏要來,自己可別撞上才好,別人認不出她來,杜宏卻絕不會看錯了。杜宏是三天前趕回來謝師的,自春闈中試之後,他就當了庶吉士,供職翰林院,六月底上任,所以杜宏謝師之後,在家待不了幾天,還要趕回京城去,行程頗緊,華灼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忙裡偷閒地過來遊園。
六順聽了也害怕,待走到無人處,猛地停下,低聲道:“小姐,杜大少爺也要來園子,萬一撞上可就壞了,咱們還是回內院吧。”
華灼也有些猶豫,但都已經走到這裡來了,這時再回去,豈不是白跑了這麼多路,而且華煥那裡她實在放心不下,這位二堂兄瞧著還是個好的,可怎麼做事這般糊塗,他堂堂的豪族少爺,竟然把親族家的園子當那秦樓楚館一樣,萬一教人傳了出來,榮安堂的臉面豈不是全都丟光了。
“六順,多加些小心便是,這園子這麼大,咱們也不一定能與杜大哥撞上。”
也不知道是安慰六順,還是安慰自己,華灼這樣說著,心裡還真的安定了些,循著曲聲繼續往前走。
轉過一條小徑,曲聲越發清晰了,前面長了一片優曇樹,枝葉繁茂,鳥啼聲聲,林木深處,隱約露出一片飛簷,曲聲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小姐,那裡必是優曇閣了,只是那邊人來人往,咱們……”六順看著有不少人進進去去,大多都是男子,也有一些穿著妖嬈的年輕女子,她便又躊躇不前了。
這地方,實在不是正經女孩兒該來的。
華灼反而鎮定了,來都來了,難道這時候再退回去,她敢來,自然就敢擔當,於是道:“進去吧,咱們是小廝,是來送的水果,記著這一點,總不會錯。”
六順知道輕重,儘管心中緊張得微微有些發抖,但仍是大著膽子,舉步往優曇閣走去。
才剛走近,正撞上一個歌舞伎從裡面出來,猛一打眼,便嘻嘻笑道:“這園子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漂亮的小廝……咦?倒是我看差了,明明是兩個姑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