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再也沒聽清楚他後面的話,滿腦子都停留在康熙二十七年幾個字上面,心頭混亂迷惘之極。
他竟回到了三十八年前?!
是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
他從來沒想過這種荒誕得近乎怪異雜說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若只是夢,那為何自己曾經經歷的一切,會歷歷在目,刻骨銘心,如果不是夢,那麼眼前這一切,又要如何解釋?
胤禩閉上眼,胸口起伏不定,高明見他這副模樣,不由擔心不已。
“主子可有什麼不適,奴才再去召太醫來!”
“等等。”胤禩叫住他,睜開眼,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
現在的高明,年輕了三十八歲,數數年紀,也恰好是剛調來服侍他沒多久的時候,這個忠心耿耿的太監,後來一直跟著他,直到自己被圈禁……
胤禩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沒什麼事,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高明應聲退下,而胤禩躺在床上,聽著窗外萬籟俱寂,終於能夠好好地思索自己的事情。
他,從一個被圈禁的將死廢人,突然又重新回到三十八年前。
康熙二十七年,現在的他,才七歲。
那些痛苦的記憶,彷彿還在眼前,然而現在被暖香薰,卻恍如夢境一般。
初見
在過去的四十五年人生裡,無數的挫折與艱辛讓胤禩歷練成一個情緒內斂的人,即便表相溫柔平和,內心卻極少有人可以接近。
現在一切變得詭異離奇,他縱然心底如驚濤駭浪般翻湧,也只不過在最初那一刻表現出震驚。
假如這都是夢,那麼在夢裡多享受片刻,又有何妨,何況七歲的他,有額娘,有似乎還充滿希望的一切。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初十,此時他剛入上書房讀書不足兩月,經常因為書法不好而被師傅訓斥,也因為出身低微而被眾兄弟有意無意地冷落。
辛者庫賤婦所出,這個後來從他皇阿瑪口中蹦出來的詞,像一道陰影一樣,牢牢地烙在了他的後半生上。
只不過,我既然是賤人之子,那麼寵幸賤人的您,又是什麼呢?胤禩無聲冷笑,手不覺攥緊身下的被褥。
那麼溫柔,善解人意的額娘,最後卻……
如果這真的是老天爺開眼,讓他重來一次,那麼這一次,他必然要好好珍惜與額娘相處的時光,再也不會將心力放在那些飄渺無謂的東西身上,以致於後來天人相隔,永鑄遺恨,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
亂七八糟的思緒在他腦海裡翻來覆去,連什麼時候累極昏睡過去也不知道,直到被人輕聲喚醒。
“主子,主子!”
他慢慢睜開眼,高明正站在床邊。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胤禩撐著手想坐起來,轉頭髮現外面陽光大盛,不由一愣。“你怎麼沒喊我,今天不是得去上書房麼?”
“主子身體不適,太醫來看過了,說要多休息,奴才已經派人到惠主子和良主子那裡報備過,您今天也不用過去請安了。”
胤禩想了一下。“禮不可廢,幫我穿衣服,我要去惠母妃和額娘那裡請安。”
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因為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額娘。
高明愣了一下,連忙阻止。“主子,您現在還不能起床……”
奈何胤禩主意已定,如今的胤禩已不是一個年方七歲的孩子,不是高明三言兩語就勸得動的。
高明拗不過他,只好吩咐太監婢女送來洗漱用具和衣物。
半盞茶之後,胤禩看著銅鏡中年幼的自己,還是有些怔愣。
“主子?”高明在旁邊催促。
“走吧。”
身體還有些虛弱,走起來不太穩當,頭也有些暈,他卻不願讓高明揹著,咬咬牙硬撐下去。
三月的陽光不算猛烈,但對於他這副身軀來說卻實在難以忍受,原本只是高熱稍退,走了這麼一段路之後,他漸漸覺得體內好像又開始熱了起來,就連迎面走來幾個人,他也沒有力氣去看。
“小八?”帶著稚童特有的清脆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剛好腳下一個踉蹌,往前撲倒。
在旁人的驚呼聲中,那人及時扶住他,卻被那衝力帶得兩個小孩都摔倒在地。
胤禛抱著懷裡的人,只覺得那股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灼熱幾乎要透過衣裳蔓延到他身上。
臉色一沉,轉頭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