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溢位一絲苦笑,嘆道:“三十年的行善去償還十年的孽債,還是少了,少了啊。”
女子輕輕一笑,面有嘲意,“說三十年便是三十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哪容你想活多久便是多久。”她說完又轉頭看向正一言不吭的段朗月,道“看你面帶殺氣,是不是想殺人哪?這可不太好啊。”
段朗月冷笑一聲,“你是鬼差,只管拘魂就好。”
女子扶額一嘆:“怎十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個倔脾氣。”她拖著一襲白衣緩緩後退,一雙美目流光旋轉,顧盼生輝,纖弱的雙手自袖間緩緩攤開,一面水鏡頓時出現在掌間,“本不該透露先機,然你想殺的人是人界至尊,我可不能不管。你不如來看看這水鏡之上,可否有你想要的答案。”
水鏡上水紋流動,琉璃光彩緩緩浮現。
鏡面上有一身著明黃色衣飾的男子正披頭散髮地跌坐在室內,時而傻笑,時而癲狂大哭,一副似人非人的模樣。頓時,他猛地抬頭,面容猙獰地望著一個方向,口中不知在喊些什麼,然不過片刻,又抱著頭在房中四竄,似是受了驚嚇。
這個人駱小遠不認識,然而段朗月和流年二人卻熟悉的很。
流年不敢相信,前一陣回宮時,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還威儀猶在,體順康安,然不過短短數十日,怎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本保持良好的面容也似驟然老了數十年一般委頓下去,悽慘至極。她偏過頭,不忍再看下去。
鏡中的男子從垂簾下拔出一把劍,朝著前方虛無一人的地方狠狠砍下。面上驚恐與哀慼交加,眼中有恨有悔,口中還唸唸有詞……這副模樣若是稱之為瘋子,恐怕也不為過。
眼前的場景還在變動著,但段朗月卻只是緊握雙拳,不發一言,毫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十年,沒有長到地老天荒,也沒有短到轉瞬即逝。然而正是這段時間裡,他嚐到了何為孤獨,何為心哀。等待了這麼久,他所有的堅持都只是為了能親自報仇雪恨。然而如今看到此情此景,他竟不知自己的仇恨還有什麼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
水鏡一晃,畫面漸漸退了下去。女子收回掌心,狀似無意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地間的輪迴和因果報應並不只是說著玩的。十年前有人害你,他自會得到應用的懲罰。如今他整日活在自己的恐懼中,惶惶不可終日,其實比死還要難受。”她扯了扯手中的鏈子,不知是自語,還是對著身後的毫無知覺的幽魂道,“出來太久了,是到該回去的時候了,不然大司法要罰我了。”
說罷,燈籠燭火搖曳,清風又起。女子白衣飄飛,笑著緩緩踏風而去,然在走出房門的一刻,她竟又回頭對段朗月說道:“不知為何,我覺著我們還會遇到第三次。”
瞬間,房門隨著她的離去緩緩合上,房中的燭火又突地亮了起來,一切恢復了原狀,彷彿方才那個女子的出現只是大夢一場。
駱小遠嘆了口氣,走到段朗月的身旁,推了推他:“你究竟還要不要報仇?”
段朗月一怔,眸中似有遲疑。她趁熱打鐵道:“如果還想報仇,那麼我現在就去拔了克煞劍,然後陪你一道上京,完成刺殺大舉。”
他回頭看她,眼底劃過一絲玩味,“你去能做什麼?”
“我可是異星轉世,有我助你事半功倍。”她拍了拍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何況,身為異星,我連冥妖魔三界的事都管了,若皇帝老兒不去見見也太說不過去了。怎麼樣,咱們這就啟程吧?殺他個片甲不留!”
面無表情的他,唇間邊露出難見的一絲溫柔,笑罵道:“小瘋子。”不過轉瞬,他又收起笑意,看向坐在一旁的老道士,淡淡開口,“如此,我便饒了你,只是這之後的三十年,你若做錯一件事,我便會來找你。鬼差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有時候,生比死還要難受。你需謹記。”
老道聞言,神色一凜,急忙走下床榻,拂袍跪下,“多謝十五殿下不殺之恩,貧道定會竭盡餘生之力懺悔。”重重一記叩下,鏗鏘有力。
本已要離開的段朗月腳步頓住,眸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後勾唇輕笑,頭也未回地繼續朝外走去。門被開啟的瞬間,微弱的光線從外猛地鑽入,染盡他的衣袍,一身淡淡的金光。跨過門檻時,他突然開口,聲帶冷意,仿若一塊千年寒冰,“我早已不是什麼殿下了。”說罷,甩袖離開。
駱小遠和流年對視一眼,趕緊跟了上去。直到走出好遠,駱小遠才笑嘻嘻地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道:“我直到今日才發現你真像一個皇子。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