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門走進去。
仿古的老唱片機還在沙發邊嗤嗤啦啦的響,黑膠唱片還在悠悠的旋轉。她走到跟前去,拿起旁邊的唱片封套。雖然舊了,但儲存的很好。她翻看著,將唱針重新調好——幾十年前的老東西了,是老表演藝術家灌製的戲,此時聽起來還是好的——她走到窗臺邊,看著樓下的寬大的院子。
靜靜的、寂寞的院子裡,只有他們的幾輛車子。院子南邊的大樹前,鞦韆架也靜靜的、寂寞的。
她站著,手扶著陽臺,心想站在這裡看著這些的,那個抽著雪茄的人,起碼有那麼片時一刻的,內心該是多麼的靜,又是多麼的寂寞呢?
唱片旋轉著,轉出的是楊四郎那堅持的心……
這恰好就是少時亞寧剛剛被接回北京時候,父母曾經住過的小套房。她對這裡沒什麼感情,自小是跟著外公長的。也許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現在看來,對某些人來說,更是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
當發現他將這裡買回來,她還嘲笑他:這種老房子你又不會來住,升值的空間能有多少?不是不知道他隱藏的心思,只是不忍心當面揭穿他。他也懶得跟她多說。之後她就沒有再理會。湘湘回來的時候,她也是湊巧想到這一處,並不是有多刻意的去設計安排一個機會,冥冥之中即使是有那個心思,卻也怕弄巧成拙,總不敢把話說的太直白露骨。到此刻是真的沒想到,他暗中是做了這麼多。也許,是太多了些……風起了,鞦韆在微微的晃動。
她彷彿看到兩個小女孩兒在盪鞦韆。那時候她偶爾在禮拜天的時候會被接過來跟父母度週末。跟哥哥玩不到一起,鄰居家的小夥伴倒相處的還不錯,其中最好的就是湘湘。父親跟郗阿姨是同事,那時兩家關係還不錯。所以孩子們也玩的到一處。
她和湘湘蕩著鞦韆,力氣小,只是玩兒罷了,其實蕩不高。
有一天她耍脾氣,要正在和瀟瀟拍畫片的哥哥推。哥哥不耐煩。瀟瀟倒是好脾氣,過來推了她幾下,鞦韆蕩的高起來,讓她心裡砰砰跳……其實瀟瀟也不見得樂意,但是瀟瀟就是瀟瀟,從小就那樣,絕不願意當面給人尷尬。
芳菲想到這兒倒忍不住笑露出微笑來:所謂三歲看到老就是這樣了——對哥哥也適用。那會兒她得意的蕩著鞦韆,看到哥哥斜著眼睛瞅了她一眼,又瞅著在一邊笑眯眯的湘湘,收了畫片走過去,默默的推了湘湘的鞦韆一下,把專心看著她玩兒的湘湘嚇一跳,又急忙的笑著,說不要不要,她可以的。
湘湘是站在鞦韆上,腿一直一彎的,就會把鞦韆借力使力的蕩起來。
哥哥有點兒尷尬。是哦,那時候,湘湘跟他怎麼都不對付。
有好些年他們就沒有對付過,一對鬥雞似的。她出國早,至少那時候,那倆人見了面沒有好好兒說話的時候。
還是她那年假期結束要回倫敦,湘湘也要出去唸書了,她便跟湘湘一起走,互相有個照應。兩人因為這個互有商量,接觸更多起來,湘湘常常來找她玩兒。開始,她也沒有多想。沒想為什麼總是不著家的哥哥,湘湘來的時候,他卻總是在家的。
那天下午她困了,說要睡覺。告訴哥哥說湘湘下午會過來拿資料,如果她沒醒千萬記得叫她。哪兒知道這一覺就睡到了天黑。醒過來覺得肚餓,她四下走著覓食兒去,冷不丁的就看了眼小花園裡——家裡也有一個鞦韆架,只是他們都大了,好久沒有人去玩兒——那天的月色不太好,但光線還不錯。她看到湘湘坐在鞦韆上。湘湘手臂攀著繩子,歪著頭,跟站在身後的亞寧四目相對——兩人沒有說話。甚至保持著那個姿勢的時候久了,也許都有些僵了,可兩人就那麼互相看著,昏昏的月色裡,淡淡的影子一雙,印在地上,水一樣的柔。
過了好久,亞寧輕輕的推了一下湘湘的背。
鞦韆蕩起來,湘湘的裙襬輕輕飄著、飄著……
非常的美。
芳菲將唱片機關了,回頭再看了一眼這老房子。鎖門的時候手沉的不得了。只覺得將無數的過往,跟自己有關的、無關的、美麗的、纏綿的、殘忍的記憶,全都被鎖在了這道門後。
她電話響了,接起來聽了聽就說:“皮三兒,你給我看住了他,不准他出院……必須作個徹底的檢查……現在聽我的。”……。
邱亞拉在屹湘洗好出來之後,讓她坐了。
茶几上有簡單的三明治和果汁。
“剛剛有人送過來的,說是葉崇磬先生交代了的。我看著東西都好,尤其蔬菜新鮮的不得了,就挑著簡單的給你做了點兒。”邱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