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再而三的給潑冷水、使絆子,然後,親爹也變了臉,不再慈愛。親爹孃都這樣,別人就更別提了。剛成親時還覺得陳凌雲是個好人、好丈夫,可是不久之後便有一個尼姑打扮的中年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向溫柔體貼的他竟要逼著自己認婆婆……雖然後來沒有得逞,可是這樣的傷害,一輩子也忘不掉,永遠也忘不掉。
父母、丈夫,沒有一個信得過,沒有一個靠得住。
安兒哭得肝腸寸斷,天昏地暗。
安兒一哭,書房裡的小廝、丫頭都是大吃一驚,小聲商量了兩句,小廝匆匆忙忙的去了通政司。大姑奶奶哭成這樣,不定是有什麼大事呢,一定得報給老爺知道,耽誤不得。
安兒不知哭了多久,耳畔響起一個略顯驚慌的聲音,“安兒,安兒!”
抬起頭,面前出現一張焦灼不安的男子面龐,正是她的父親靳通政。靳通政又是慌張,又是不安,又是心疼,和平時的雍容溫雅大不相同。
“看到我哭,你會慌了手腳,會心疼麼?”安兒淚眼迷濛,淒涼的笑了笑,“那麼,為什麼要替我拒絕那樣的幸福?你明明知道,那是世上難得的幸福美滿。”
靳通政看到安兒手中的宣紙,臉白了。自己這幾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索性披衣起床,奮筆疾書,所有的往事都想起來了,都寫在了紙上。安兒,她是什麼都知道了。
“那是別人的幸福美滿,不是你的。”靳通政穩穩心神,溫和說道:“女兒,你和他之間橫著無數前塵往事,單純不了。故此,那樣的美滿,與你無關。”
小廝很有眼色,等靳通政進來之後,便把書房門無聲無息的合上了,自己和丫頭們避得遠遠的。
“那樣的美滿,與你無關”?安兒心中本來就有一股無名怒火,聽了靳通政這話,更覺不平,連連冷笑,“前塵往事,和我有什麼相干?我和那位偉大了不起的唐閣老根本沒有見過面,他再怎麼高尚,唐妃再怎麼命苦,和我有什麼相干?為什麼要因為他們,讓我受苦!”
安兒胸中鬱鬱不平之氣,快要把她自己折磨垮了。什麼唐閣老,什麼恩師,我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因為他,連累我和那麼美好的一個人擦肩而過?太不公平,太沒天理了。
安兒想起那從容鎮靜、含笑和自己理論爭執的翩翩少年,心中說不出的痛。一直以為就是個過客,一直以為他和自己不過吵了兩回架而已,再也沒有其他的牽扯,誰知他是求過婚的,他竟然是求過婚的……
裴琳的面容,如今安兒已不大記得起來。年代久遠,她只依稀記得自己坐在美麗的白玉小車之中,一位俊美男子伸手掀開車簾,一臉愉悅笑意,“妹妹。”
他的笑容,像春風一般溫暖和煦……
他被自己訓斥之後,輕輕笑了,“姑娘,我雖莽撞,卻也情有可原。因為,你乘坐的,是我妹妹的小車。”
雖然是吵架,可並不是臉紅脖子粗的,還是很有風度。
他很有風度,他才不會像陳凌雲似的,平時好好的,冷不丁兒的弄出來箇中年尼姑,逼著自己叫娘……
人的回憶往往便是這麼的奇怪,安兒連裴琳的模樣也記不大清楚了,可是當年他說過的話,卻還一字一字,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安兒嫁給陳凌雲之後日子一直舒心,或許她不會想起裴琳,或者即便想起裴琳,也不過是眼中閃過絲悵惘,很快就過去了。可是陳凌雲傷害過她一回,安兒便對陳凌雲有了戒備之心。無人的時候,閒睱的時候,安兒心中忿忿,會朦朦朧朧的想起那溫文爾雅的男子。
很多人會像安兒這樣,如果婚後很幸福,曾經讓自己動心的少年便漸漸淡忘了。若是日子不甚順心,卻會朦朧憶起過往,把他無限的美化,好像自己若是選了他,便會無憂無慮,沒有煩惱。
“其實,他沒有那麼好。”靳通政到底閱歷豐富,頭腦冷靜,他語氣篤定的告訴安兒,“雖然你孃的所作所為很讓人難堪,可是你看到了麼,你娘才開口,他便說,他對靳家一無所求。”
他對你或許是有些情意的,卻也不過爾爾。
“你是要連我最後一絲希望也奪去麼?”安兒氣得又流下熱淚。爹靠不住,娘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就連我心目中美好如畫的他,你也要剝開真面目給我看麼,真狠心。
“如果這希望不是真的,要它何用。”靳通政的語氣冷靜而殘酷,“你若願意閒來無事想想,也由得你。可是,丈夫、兒女,才是你要珍惜的。”
我要珍惜丈夫,可是,丈夫珍惜過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