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形不成什麼威脅。皇帝陛下器重裴閣老,可是,他不會讓太子妃的祖父擔任首輔,不會讓太子妃的祖父成為文官當中第一人。
再受信任的外戚,究竟還是外戚。
內 閣之中如今只有四人:楊首輔、餘次輔、裴閣老、宋閣老。按理說,裴閣老的資歷、能力比首輔和次輔都不差,甚至還要更強一些,可是他在內閣中的排名卻始終靠 後。因為這個,楊首輔和餘次輔也一直和他表面友善,心中提防。直到裴閣老唯一的孫女被聘為太子妃,楊首輔和餘次輔才開始鬆懈下來:裴鍇成了外戚,陛下英明 神武,哪會不防備外戚呢?
餘次輔笑著向裴閣老敬酒,卻沒說什麼“貴府小外孫”這一類的恭維話。餘次輔心裡這個感慨呀,裴鍇資歷比我強,能力比我強,連人緣兒都比我好,聖眷我更是比不上,可是這幾年來我就是比他排名靠前。為什麼?大概是聖上早就決定了和裴家聯姻吧。
只有這一個原因,才能解釋得通。
“可笑我從前還以為自己得天獨厚。”餘次輔想起自己曾經的自大,汗顏。
餘次輔舉目望去,見裴二爺正和一位中年官員溫和的說著什麼。那位中年官員穿著四品服飾,相貌俊雅不凡,和氣度端凝的裴二爺一樣,十分溫文。“通政司倒是有兩位人到中年的美男子,還都和皇家有親。”餘次輔看在眼裡,微微笑了笑。
和裴二爺說著話的,是通政司的右通政靳嚴,隆慶大長公主的獨子。靳家書香門第,靳言這大長公主之子並不是恩蔭出仕,而是正經八百的科舉出身:甲子科進士。
看著兩位中年美男子面帶微笑彬彬有禮的談話,餘次輔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也覺賞心悅目。
“靳通政倒是可以接替裴通政使的職位。”餘次輔忽然心中一動。
裴弭是皇太孫的外祖父,請辭是早晚的事。裴弭若請辭獲批,通政使的職位空缺出來,當然要有人選補上。如此,靳通政豈不是最合適的人選?正途出身,向來穩健,又是隆慶大長公主的兒子。
“若裴弭辭呈獲批,是否可以推薦靳通政接任?”餘次輔盤算起這件事。
“咱們都是隻有一個獨養女兒,您已經做了外祖父,小女卻還是個孩子。”靳通政微笑著,對裴二爺表示羨慕。
“孩子會長的飛快。”裴二爺溫和說道:“小女在我眼前嬉戲玩耍 ,彷彿就是昨天的事。轉眼之間,她已出閣、生子,做了孩子娘。”
“可見太子妃殿下是如何的聰明伶俐,令長輩疼愛。”靳通政微微躬身。
她一定很招人待見,所以,做父親的才會覺得“小女在我眼前嬉戲玩耍,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才會感慨,“孩子會長的飛快”。
“孩子是自家的好。”裴二爺微笑。
高內侍笑容滿面的走了過來。他是皇帝身邊得寵的內侍,很有些臉面,見了裴二爺和靳通政,卻是點頭哈腰的,一臉諂媚,“萬歲爺說了,讓裴大人這便上東宮去。還說,衣裳都給您準備好了,讓您放心,只管過去。”
靳通政聽的雲裡霧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裴二爺微笑答應,“是,這便去。”高內侍傳話的時候語氣隨和,沒有用到“口諭”兩個字,他也不用太正式,太正式了皇帝反倒不喜。
裴二爺客氣的告辭,跟著高內侍一起走了。裴二爺走了之後,靳通政還在想著“去東宮,準備衣裳”,這什麼意思?
靳通政一向聰敏,不過,直到宴席結束,他也沒想明白這話有什麼深刻含義。
倒是他回到家之後跟妻子相氏談起,相氏一聽就懂了,“這還用想麼?定是陛下讓裴弭到東宮抱皇太孫,皇太孫常往他身上尿尿,故此才要備下衣裳,以防萬一。”
靳通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說穿了真是毫不稀奇。可是若沒人告訴他,他卻不會往這上頭想。
相氏比靳通政年輕幾歲,膚色白皙,容貌秀雅,是一位儀態嫻雅的美女。她和儒雅斯文的靳通政站在一起,真是一對璧人。
“今天,我本來不想去的。”相氏眼圈微紅,低聲說道:“可是娘說,我一回不進宮,兩回不進宮,回回都不去,好像對皇家心存不滿似的。我不敢違逆娘,便跟著去了……相公,我心裡很難受。”
靳通政沉默片刻,柔聲安慰,“無益之事,不必再回想。”
相氏順從的點點頭。
“爹,娘!”快活的小女孩兒聲音響起。
“安兒來了。”靳通政和相氏都露出愉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