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等等——”他停住了,身子僵硬半會,回過身來對我說:“楚在劫已經被大哥發現行蹤了,現在正親自帶兵去追殺,你若是想見他最後一面,就過來我這裡吧。”
曲慕白和藺翟雲紛紛勸阻:“夫人,小心有詐!”
蕭晚月見我猶豫,冷哼一聲便策馬離開了,我連忙跳下馬跑過去,喊道:“等等,我跟你走!”他猛然拉住轡繩,白馬急急剎住,嘶聲人立起來,便見蕭晚月往回奔來,一把將我攔腰抱上馬背,復而往城內急速奔去。
曲慕白和藺翟雲等人急追而來,嘭——厚重的城門恰時關上,將一行人全都關在了城外。
月色嗚咽,冷冷落照。那城門外,黃沙落盡了,只餘滿地的淒涼。
馬背上,蕭晚月摟著我問:“如果我帶你找到你的弟弟,你會不會像許諾趙之城那樣,許我一個吻?”
夜風迎面吹來,我無言望著前面黑漆漆的路,突然想起一句話:愛到無言是盡頭。我對他說,既然早已決定了放手,就別再糾纏不休,到最後只會讓彼此離得越來越遠。他痛苦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手,卻無數次被逼得不得不放手,有時候真想就這麼殺了你算了,也省去了那好似煎熬了幾百年的痛苦。”說話間,他的手機慢慢爬上我的咽喉。
馬蹄聲在夜的長道上響徹,我屏息著,等待他心血來潮的殺機。
但他沒有下手,扼殺的手勁變成了溫情的摩挲,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吞吐在我耳畔,似有若無地親著我的耳廓,說:“悅容,見過蟬變嗎?由透明的純潔,到那淡褐色的醜陋。”
他說這是人生,美麗又殘忍。
我問:“如果美麗註定要被傷害,堅強不過是一件沾滿血痂的外衣,這樣的人生是否有快樂可言?”
他說:“這是一種無奈的苦旅,一種既定的命途,一種命中註定的歷程,你無法選擇,也不能逃避。”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跟我說起這樣的話,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安慰什麼?
抑或是,這不過是他突如其來的消遣話題而已,演繹一種感情?
這種感情,兜兜轉轉的糾纏不休,連美麗的回憶都變壞了,還要將痛苦持續下去。
跟他真像,如我一般。
對話陷入沉默,蕭晚月擁著我一路賓士,如同趕赴一場人生的水深火熱。
關山難越,誰道夜歸人?走不出的,是迷途。
這是一個山坳,四面屏障,又是逢春季節,草木開得枝葉繁盛,倒是藏身的好地方,也是伏擊殺戮的好地方。春天本是兒女情長的好季節,今夜這裡卻是殺機四伏。馬進入山坳裡後就不再疾奔了,因為那樣的上路並不好走。夜風撥開烏雲,明月將九州照得森冷明亮。樹林深處簌簌作響,彷彿有無數人影在晃動,我感覺到了殺氣,伴隨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恰時,背脊劇烈疼痛起來,那紋著曼珠沙華的部位開不知名地滾燙起來,灼熱如火燒。
我預感到,蕭晚風就在附近,而且離我很近。
蕭晚風籲馬停立在樹蔭下,前面是一條三岔小道,很快地有人朝這裡來了。
但不是蕭晚風,而是在劫。
山坳本是寧靜,春蛙夜蟲的鳴叫如夜曲,偶有風聲。下一刻,這種美妙的旋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馬蹄聲,兵刃甲冑冰冷的碰撞聲,滾滾黃塵濃煙朝這邊席捲而來,兩路人馬正在交戰,其中一路正是在劫,身邊有十來人護衛,在劫身披黑紅獸口戰甲,手持長戟正拼殺血路,且戰且退,身後打著蕭家六瓣菱花旗幟的騎兵緊追不捨,千里追殺,終是殺到了這條三岔道上。
頓時,另一條道上霍霍響起喊殺聲,震耳欲聾。早已埋伏在密林的蕭家暗兵見捕殺的獵物落入設好的陷阱中,便自暗處衝殺出來,將在劫等人前後夾擊在岔道上。在劫揮舞長戟連殺數人,棄前方笑道,準備選擇第三條岔道撤離。就在這時,蕭晚月策馬走出樹蔭,阻去了在劫最後的退路。
“阿姐?”在劫驚愕住了,人影憧憧,依稀淡去,他的眼裡只剩下了我。狹路椊然逢面,我驚呼他的姓名,想要到他身邊去,卻被蕭晚月以雙臂禁錮在馬背上。
長樂郡主推著鎏金浮雕輪椅自軍中走出,蕭晚風便靜坐在輪椅上,盧肇人緊隨在長樂身側。天地寂靜了下來,廝殺聲也停止了,萬物暗啞,惟余車輪的滾動聲,咕嚕咕嚕。
比起在劫末路英雄之悲壯,蕭晚風要來得氣定神閒,身著飄渺墨蘭錦衣,頭束岌岌昊天冠,腰懸環佩,手執巴掌大的翡翠鼻菸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