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來了。”
簾後那人似乎病著,聲音微微沙啞,道:“盧卿家無須多禮,暫且退下吧。”
盧肇人離開後,那人有多我說:“姐姐敬請見諒,早前朕的頭曾經受過傷,落下了病根子,前幾日又沒注意,淋了雨,起了燒,舊疾又犯了,頭痛得厲害,御醫說剛吃了藥,不能吹風,這才隔著簾子見你。”
我心頭劇跳,那不是天賜的聲音,到底是誰,為什麼喊我姐姐?
我顧不得失禮,大步越過丹墀,跨上金階,一把掀開竹簾。
嘩啦嘩啦,像是有什麼東西流動著,交接著,那些歲月中深深淺淺的痕跡,那些無法定格的記憶。
那人慵懶地臥在軟榻上,內著白色寢衣,肩披銀月廣寒金絲九龍騰雲龍袍,簡約梳著髮髻,扣著一頂紫龍冠,斜飛的鴉翅眉,眼眸清冽如寒星,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我,眉宇間竟有一點拇指大的血印,宛如女子額前硃砂,襯得他本是俊逸的臉多了幾分妖媚。
我如雷擊般全身麻痺,茫茫然地杵在,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喉嚨底下發出哽咽的抽泣,竟不自覺地哭了。
“見到朕就這麼令你高興,都流下了眼淚?”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略帶涼意的指尖掠過我眼角的淚,低聲問:“為什麼一見到你,朕的心就好痛?告訴朕,楚悅容到底是誰,真的只是朕的姐姐?”
“你……”
“噓,先別說話。”
他將手指擋在我唇前,阻止我的回答,然後開始卸下自己的衣衫,白色的寢衣沿著他左邊肩膀單臂滑落,露出他半邊結實的胸膛。
那心臟的位置,赫然出現血紅的三個字——
悅容劫。
大昭甲午元年,十月二十八日深夜,大昭王朝面臨滅頂之災。
長川城守將收到密令,率領大軍前去圍剿駙馬守城郊之大營,卻不知乃調虎離山之計。
時近子時,前雍城梟主楚在劫領義軍攻打長川城,兵部尚書盧肇人開啟城門,自天平北門引義軍入城,拿下長川。
十月二十九日,義軍已完全控制都城,包圍皇宮,昭帝下落不明。
十一月初,新皇登基,改國號大雍,大赦天下。
至此,大昭王朝覆滅,短暫的天下一統就此告終。
十二月中旬,前朝駙馬楚天賜退居故里,擁兵自重,自立為帝,見國號“天楚”,定都東瑜。
又有大大小小諸侯國建立,今日滅,明日亡,不在話下,唯楚氏雙子,分庭抗衡,長年不衰。
觀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大昭滅,大雍、天楚興,亂世再起天茫茫,胡闋盤踞西北地,虎視眈眈望中原。
多事之秋,寒雨瀟瀟落盡,迎來那年初冬第一場雪。
大雍、天楚紛紛傳唱一首歌謠:
暗湧之夜,望不穿天道芒,誰知蒼天,盡是把人捉弄?
紅塵看破了,不過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過是無常。
那女子本是前朝的後,如今依舊高貴處。兩國的公主,榮耀皆於一個人的身。
天下紛紛起兵戈,紅袖纖指定乾坤。誰見鳳凰臺上鳳凰遊,千古傳奇萬人詠。
連綿不絕的秋雨,終隨那夜烽火消弭,一夜嘎然而止。
十二月長川,下了這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這場過早到來的初雪,未能讓城中百姓像以往那樣發出驚歎,或是攜叔伯長輩、妻子兒女出去踏雪尋梅,此刻所有的閒情逸致都已被一種不安的心情取代,哪怕新皇已登基,大雍已經建立,但戰禍遠沒有停息,指不定前朝大昭的軍隊很快就會打回來,或是虎賁大將軍率領麾下強將雄兵攻進長川。誰也無法預知,明日會不會又是一場改朝換代。
聽說虎賁將軍與新皇乃是同父異母的胞弟,又是前朝駙馬,文武雙全,素有仁德。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折腰。縱是手足兄弟,也難逃兵戈相向。不過十日,虎賁大軍已與新皇軍隊於城郊百里外馬半坡交戰不下數十回,如荼如火,一副水火不容之勢。
而百姓最關心的,不是誰做他們的皇帝,而是怎樣解決自己每日溫飽,過上安定的日子。
然而,眼前時局動盪,又如何安定?
新皇雍帝頒下通緝令,緝拿前朝餘孽。昭帝和長樂郡主等人目前仍然下落不明,多半已趁著當夜混戰逃出長川。賢王府已被查封,臨江王蕭染和賢王側妃阿娜雲不見蹤影。婦孺之輩,焉能逃得太遠?雍帝堅信,此二人十之八九仍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