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個天命遙遙無期。
冷月,寒風,海天蒼茫。
那三艘帆船來勢洶洶,船上水師本就嫻熟海上駕馭,再加上柳蔭苒經上一次滅賊一役,對南海水域十分熟悉,三艘帆船很快就尾隨而上,繼而將我們的船包圍在中間。
飛魚船頭,在劫憑欄而立,就像踏浪而來的復仇者,黑色大氅在風中呼嘯,猩紅色的裡子如血一般豔豔翻滾。
清冷的月色,在海面撒下寒光,波光粼粼。
海風冷冷送來在劫最後一次妥協:“跟我回去,他們離開,所有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我聽後不由自主地笑了,都這樣了他還能平靜地說出既往不咎,如何既往不咎?
我淡淡道:“在劫,我不會再去相信你那些善變的誓言了,我太瞭解你了,在你說出既往不咎的轉眼間,就會揹著我舉起屠刀,趕盡殺絕,就像在一線天埋下伏兵一下。”
木製圍欄在他的指尖砰然破碎,“一線天的伏兵不是我安排的!”
那一刻,那張曾經一度為我所愛憐的面孔,第一次令我覺得如此虛偽,就連他脫口而出的那聲質問:“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也令我覺得可笑,兩人都走到這般地步了,還有什麼信任可言?
隔著一江海,兩艘船,他的船上是紅塵,我的船上是浮土,曾經互相許下的承諾,到如今我已回憶不起,美好的記憶,等風吹過,就算淚流得滿面,也澆不出百花的盛開。就忘了吧,放了吧,斷了吧,何人才是此生最初的追隨,等到滄海桑田,等到海枯石爛,於半推半就中,早已結束了相親相愛的誓言。
他還在反覆詢問:“到底怎樣,你才會回到我身邊?”
蕭晚風替我回答了他,用男人最原始最野性的方法,“贏了我,你帶走她,我死;輸了我,他跟我走,你死。”
蕭晚風總是理智得幾近殘酷,他正在用他的方法告訴我,讓三個人一起痛苦,不如讓一個人更痛苦。
在劫本可以不用答應,他的敵人已經是網中困獸,甕中之鱉,只消他一聲令下,該死的人都會死,該回來的都會回來。只是他太貪心了,希望回來的不僅僅是人,還有心。所以他接受了蕭晚風的提議,只有殺了蕭晚風,才能徹底死了我的心,死心塌地回到他身邊。
簽下生死狀,成敗在人,富貴在天。
多麼熟悉的一幕,我的人生又跌入了相同的輪迴,曾經金陵城下,那一場生死對決,蕭晚月和司空長卿的面容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蕭晚風和楚在劫。上一次,我失去了我的丈夫,揹負起了金陵千千萬萬人的血海深仇,這一次,我又將失去什麼,揹負起什麼?
不敢想,也無法想,佇立在呼嘯的冷風中,身子輕飄飄的,腦袋昏沉沉的,只聽見長樂郡主說:“晚風,你現在的身體只能動用內力堅持半柱香的時間,時間一過,你內力耗盡,必死無疑。”又聽見藺雲蓋說:“晚風,楚在劫的武學源自玄宗星宗一脈,攻守兼備,無懈可擊,但有一處命門非常脆弱,若被擊中不死也傷,我不知道他的命門在哪裡,對戰時你要想盡辦法找出來,否則,必死無疑。”
一聲聲“必死無疑”,就像把利器在我的心上刺進又刺出。
渾渾噩噩,我脫口而出:“左邊胸口第二根肋骨間。”
“什麼?”藺雲蓋不明所以。
我定定看向蕭晚風,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萬不得以的時候,就刺他左邊胸口第二根肋骨間,那裡……也許是在劫的命門。”而我的名字,就被他刻在那裡。
蕭晚風深深凝視我,然後點點頭,轉身要走。我連忙拉住他,他回頭探尋地望著我,我本想說,能不能不殺在劫。但是我說不出口,說出口就意味著寧可他被在劫殺掉,我只能說:“晚風,你抱抱我吧。”
他笑了笑,一如記憶般那麼迷人的微笑,彷彿瞬間融化了漆黑寒冷的夜,圈手將我抱住,在我耳邊輕聲說:“被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我答應你了的。”
穿過蕭晚風的肩膀,我看到在劫迎風站在彼端船頭,如夜魅下的殺神,嗜血殘忍,與我目光相對的瞬間,卻如寒冰炸碎一般,一身的暴虐被一種優柔取代,動著嘴角,無聲地反覆地說著三個字。我想起了那場漭漭白雪,紅梅油紙傘下,那少年柔情似水,也這般無聲地說著,我愛你。
冷月無聲,濤聲滾滾,兩道身影在半空鬼魅般纏鬥,分開,又纏鬥。所有人都神情肅冷,屏息地駐首觀望,只有我低著頭,失神地望著甲板上那木質的漩渦,一圈一圈,像生命的年輪,而我至今仍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