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幾布,莊嚴覺得腳上有點不舒服,低頭一看,天青色的布鞋不知什麼時候磨破了邊,白色的襪裡依稀可見。於是折身回頭,準備換雙鞋。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李聞持的聲音,“不錯,就是我安排的,她不是也沒反對嗎?”
莊嚴微微一怔,想起昨晚陸子澹說過的“王爺參與之類的話。”腦子裡有些亂,伸出推門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流雲對這些禮儀一概不知,哪知你的深意。若被人知道了,對她名譽有損,還是今兒就讓她回府吧。”低低的是陸子澹的聲音,還是溫和平靜的語氣,卻有著種不容置否的堅持。
“子澹,我是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你對流雲動了心思,那就收了她。雖然她身份不明,但既然是你喜歡上的女子,我就絕不會有異意。為什麼這麼患得患失,這不像你的作風。”李聞持的聲音有點大,話裡的內容也讓莊嚴腦中一片混沌。
“流雲她——”陸子澹的聲音低了些,莊嚴在外面幾乎聽不見。
“你知道我的身體,照這樣下去,還不知能活多久,我不想害了她一生。再說,三弟的心思,我又怎麼能?”陸子澹的話被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打斷,莊嚴的心中一悸,有些擔心地想進屋,可一想到方才兩人的對話,又停住了腳步。
她活了十九年,當然知道所謂男女之事,以前在邢城也有不少好事者來莊府提親,但彼時不同今日,那時她是莊家堂堂小候爺,是邢城眾多未婚女子心中最佳丈夫人選,她從另一種角度冷眼旁觀,如今輪到自己身上,只是一片茫然。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她又如何分得清楚。
分不清到底是驚還是喜,是惱還是怪,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臉上發燙,腦子裡卻一塌胡塗。恍惚間聽到有腳步聲漸至,莊嚴猛然醒轉,折身躲到廊後,果然見大風匆匆走來,神情似是焦慮。
大風進屋沒多久,房門又“吱呀——”一聲開了,李聞持一臉陰沉地從屋裡出來,神色十分嚴肅,那眼神陰霾如鷹隼,周遭的空氣也受他影響變得冰冷而肅穆,使得一旁偷看的莊嚴十分不安。
好在李聞持似有所思,大步朝院外走出,並沒有注意到她。直到見著李聞持的影子漸漸消失,莊嚴這才拍著胸口從廊後探出頭來,微微鬆了口氣。一轉身,頓時愣住,雷電兩位大哥不知什麼時候立在她面前,表情複雜地望著她。
莊嚴頓時窘在當場,臉上又是尷尬又是難為情,紅著臉朝他們點了點頭,從他們身側匆匆掠過。直到走出了園子,才猛地一呼氣,不知雷電什麼時候到的,也不知他們聽沒聽到屋裡陸子澹跟李聞持的對話。唉,即使沒聽到,等他們回去跟陸子澹一說,陸子澹怎會不知道她在外面偷聽。這一切不是都擺上了檯面,該讓她如何是好?
在靠池塘的大青石上坐了半天,腦子裡仍沒理出個頭緒來,陸子澹那幾句話在耳邊飄來蕩去,莊嚴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唉聲嘆氣地琢磨了一上午,直到惠濟和尚經過時大聲冷哼才把她驚醒。
惠濟和尚為了她女伴男裝入住寺廟的行為十分不滿,雖然礙著李聞持和陸子澹的面子不好發作,但在莊嚴面前臉色總不好,更何況昨兒他被從飛踹了一腳,直到現在屁股還疼著,免不了恨屋及烏,連帶著莊嚴也看不順眼。
第三十七回
十七
流雲一抬頭正對上惠濟和尚不屑的神色,不由得暗自好笑。她也知道這和尚並非壞人,只是腦子有些迂腐,看不慣自己的行徑罷了。於是善意地朝他笑笑,放低聲音道:“惠濟大師早安。”
惠濟的腦袋抬得高高的,眼睛往下朝她瞟了一眼,從鼻孔裡哼出一聲,算是回答。流雲也不生氣,掀開袍子,起身走到他面前,柔聲問道:“惠濟大師可是剛從子澹少爺那裡過來?不知子澹少爺病情如何了?”
惠濟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愧色,悶聲回道:“還不是老樣子,一直都這麼拖著,好些年了,就沒見好轉。他也不知道注意修養,整日跟著王爺勞心勞力,最是消耗心神,照這樣下去,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流雲這是第二次從惠濟口中聽到陸子澹病危的話,想到他溫和憔悴的面容和永遠淡定的微笑,心裡不由得一緊,雙手緊緊拽住惠濟的衣袖,臉色發白地惱道:“怎麼會這樣,難道就沒有法子救他嗎?他不過身體虛了點,怎麼能說無藥可就這樣的話呢。醫者父母心,你這和尚不好好施針救治他,反而說這種喪氣的話,算什麼良醫?”
惠濟本就為了陸子澹病情反覆的問題弄得焦頭爛額,現在又被她如此教訓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