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這樣走向毀滅,至少,她可以說,在青春的日子,她也曾年少輕狂。
如果,就這樣走向別離,至少,她可以說,在相守的日子,她也曾溫柔如水。
若能有剎那,讓哥哥永遠記住她,便已足夠。
顧幻璃倏然想起好萊塢黃金時代的孤獨女神。是的,那個優雅不動聲色,毫不張揚,卻能震懾在場所有的人。她會鬱鬱寡歡,會漫不經心,會肆無忌憚,會一個人對著窗子喃喃自語地說著,“又下雪了,老是下雪。雪就像一片寬廣的海,一個人也許可以走出來,也許會迷失,最後忘掉這個世界和她自己。”
若能像她一樣,也能在哥哥心中,留下永恆的一瞥,哪怕是輕描淡寫,至少證明,她曾經作為自己,真正活過。
顧天熙走出書房準備去樓下用午餐,卻聽見妹妹的臥室裡,傳來陌生的歌聲。站在門口,靜靜傾聽。卻發覺,她竟然重複地聽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跟著歌聲輕輕合。
他聽過妹妹唱歌,稚嫩的聲音,就像是唱詩班的孩子一般稚嫩而清淺的聲音。只是,他從不知道,妹妹竟然也可以這樣唱歌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宛如他最愛的陳年的紅酒那般,濃烈得讓人沉醉。
是不是對唯一的妹妹太殘忍,把她逼迫得太緊了?只是,父親鐘意的婚事,就算他並不贊同,但是,如果沒有能絕對說服他的原因,他不打算出言替妹妹拒絕。
至少,那個人,他也算熟悉。
思及此,顧天熙抬手正想敲門,誰知房門卻突然開啟。
顧幻璃怔怔地看著就站在她面前的哥哥,而顧天熙也默默地看著她。明明只有一步的間隔,卻像是要隔開天涯海角的距離。剎那間,顧天熙竟有某種錯覺,彷彿最心愛的妹妹就要這樣和他永遠遙遙相望著。
“哥哥。”顧幻璃的表情瞬間變得驚詫,但隨即立刻恢復了常態,“我想出門一趟。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談,可否等我回來再談呢?”
“我來叫你吃飯。”清冷的視線,無情的眼眸,微微勾起的唇角,明明笑著,卻是孤傲而冷然的表情。“或者讓阮管家將飯菜給你送到臥房?”
“我不餓。哥哥,我先出門了。”顧幻璃笑容有些落寞,眼底的光淡淡的、她立刻轉身下樓,明顯的慌張,像是在逃避。
“就當是陪哥哥吃飯,可以麼?”低頭看著妹妹那張溫和的,白皙的,充滿了柔婉和淡淡憂傷的臉,顧天熙的聲音冷若冰霜,卻依舊伸手攬她入懷。
顧幻璃剛剛放鬆了半天的心情,立刻急轉至低谷,那剛剛還明媚的臉上立時變得蒼白而緊張。這個世界,她唯一不能拒絕的人就是哥哥。無論哥哥如何讓她傷心,只要是一個微笑,一個擁抱,她都會立刻屈服。
顧幻璃乖巧地點點頭,任哥哥擁著她走到餐廳。
看著餐桌上擺了滿滿的一桌她平素喜歡吃的菜,顧幻璃不明白,如果父親真得疼愛她,為何要把她當作商品一樣,明碼標價。如果哥哥真得在乎她,為何要同意父親的命令,將她嫁給完全陌生的男人,根本不問她的意願。但是,她不能主動開口。如果哥哥不說,那她就絕對不能詢問。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想聽,如果哥哥永遠不說,那才好呢
顧幻璃低頭默默吃著飯,心裡想得卻是另外一回事。
縱然她沒有拒絕哥哥的力量,但若是她可以憑自己的能力推動風雲國際和家族企業的發展,父親就不會隨隨便便把她嫁出去了。所以,無論是繼續深造,又或是去國外工作,都不能在短期內達成她的願望。雖然,她有不輸於國內任何家族的錢財,但是,那筆錢是不能動的,因為,它是應急基金,專門為未來可能發生的那場風暴而設。
所以,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實現她的夢想。也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永遠留在哥哥身邊。無論哥哥是否會答應,她也要試著去爭取,去努力。
簡單吃了幾口,顧幻璃放下碗筷,她擦了擦嘴,又回房盥洗一番。再次下樓,和哥哥道別。
“早點回來。”顧天熙看著她,淡淡道,“我等你一起吃晚餐。”
“是。”顧幻璃低頭應道。
“打算和桑洛雲去哪裡?”顧天熙突然出聲問道,臉上有些不悅。
空氣中凝聚著一種詭異的氣息,心裡沒來由的一片慌亂,顧幻璃輕抬螓首,貝齒緊咬下唇,“只是想到處走走。”
“不許四處亂跑,不許沾一滴酒。天黑前,必須到家。”顧天熙鎖緊雙眉,未哼一聲,只是微微揚起的嘴角卻是帶著一抹了然於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