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習慣等待,她努力告誡自己不要焦急,真相既然存在,就不會被湮滅。而她,只要一步一步將往事解離,她的身份也終將被解離。
所以,她帶了畫板和彩色畫筆去琉璃閣,在太陽還照耀著大地的下午。有時,白幻幽在想,如果當初沒有洛倫佐,她不會掌握繪畫的技巧,不會發現自己對於色彩的敏感。那時,只不過是一時的負氣,卻不曾想,在未來的某一天,竟然成為了她謀生的手段,她重新振作的夢想。
陽光有點刺眼。這些日子以來,白幻幽很少在這個時間走入琉璃閣。白天的世界感覺是那麼的不同,可是,她還是喜歡黑夜,讓她覺得安全而平靜。
白天的琉璃閣空蕩蕩的,白幻幽慢慢喝著紅茶,這是她已經不習慣的味道。她身後站著南星和零,在夜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時,心中驀然升起一陣恍惚,彷彿,那個人還在這裡。
夜出現在門口時,白幻幽已經拿出筆。她不知道該如何與夜交談,他們的關係僅僅只是設計師和客戶,她需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夜點了一支菸,卻不去吸,只是幽幽地看著煙霧,淡淡道,“白小姐為什麼要調查林依然?”
“替我最重要的人,尋找真相。”白幻幽一邊畫著,一邊隨口回答他的問題,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你這樣的回答我並不滿意。”冷冷的聲音將夜的情緒表現出來。
“按照合約,我只需要讓您對設計稿滿意就可以了。”沒有任何情緒的回答,對白幻幽而言,她熟悉夜的脾性,所以,不會順著他安排好的思路走。
“你相信命運麼?”
“該相信的時候相信,不該相信的時候,無視。”
夜將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緩緩道,“可是,在我看來,命運,是命運。命運在殘酷的傷了一個人之後,讓他自己因果輪迴的嚐盡了更多的痛。”當年,他就是因為怯懦,所以才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人踏上那條不歸路,然後,命運在時隔數年後,再一次用他不容拒絕的形式讓他踏上了一條更糟的通往地獄的絕望之路。
“千羽是誰?泠漣又是誰?”白幻幽漫不經心地問。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先好奇這兩個人的姓氏麼?”
“相片裡,哪個人是千羽?”
“白小姐,你並未完成合約。”
相逢或是相離,都是命運的力量,只不過有時,低微到被人唾棄罷了。誰又會想到過去自己也無法預測的今日?
白幻幽將設計稿放到一邊的桌上,“如果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您只要寫郵件給我就可以了。”
“不簽名麼?”夜的手指點了點桌子。
白幻幽心神一凜,她飛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離去。就算比對,也不可能發現,因為受過傷的手指和手腕,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筆力,何況,她的字跡早已失去了當初的清秀。
對有些人而言,追求的是改變。對白幻幽而言,在她身上,除了靈魂以外,已經找不到一絲不變的東西。
在白幻幽開啟門準備離開的一瞬,夜在她背後低聲道,“白小姐,你覺得那張照片上,一共有幾個人?”
白幻幽的手停頓了一下,“四個。”難道不是麼?
“你覺得,在畢業典禮上,會有人使用三腳架和定拍照這種功能麼?”夜坐在那裡,看著那些設計稿,魅惑,帶著琉璃一般的幽光,隱於黑夜卻不會被暗啞吞沒。
白幻幽明白了,那張合影,其實是由五個人組成。而那個拍照的人,或許,才是最關鍵的那個人。“那個人是泠漣麼?”
“你覺得呢?”夜笑了起來,灰暗得宛如天色一般。
“千羽這個名字,並不像是華裔。”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太過強烈,白幻幽這幾個月心裡一直在轉著這個名字。尤其是在夜的面前,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人,那個家族。
“沒錯,她是一個龐大家族內鬥的犧牲品。”夜的臉上帶著一絲陰沉與憂鬱,那是他揹負一生的曲折坎坷,“同時,她也是忉利天前任的‘魅’,或者說,忉利天的‘魅’自設立以來,一直是由那個家族的女性擔任。”
走出去,有些昏暗的走廊。白幻幽的臉上維持著不變的沉靜表情,甚至,連她的腳步聲都不曾有半分沉重。她靜靜地上了地鐵,下地鐵,上公車,下公車。小小的鎮子,孩子們的嬉笑聲如舊,領居們熱忱的打著招呼,然後回以微笑。
晚飯,看書,盥洗,沉睡,醒來……
當清晨再次降臨,白幻幽在送牛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