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排名最後一個的莫將軍在方解眼裡很特殊,讓他心裡有些壓抑。
那是一張精緻的鐵面具,銀色,沒有五官的構造,只有左眼處是個孔洞,露出一隻看起來有些渾濁的眼睛。面具上是紅色的螺紋圖案,線條繪畫格外的詭異。
方解跟著羅耀走進大帳的時候,每個人都盯著他。但其中有兩個人的眼神與眾不同,一個是文小刀一個是莫將軍。
文小刀的眼神雖然陰冷但方解並不在意,他見識過太多強大之人,比如佛宗天尊,比如幾位大將軍,比如大修行者,比如皇帝。這其中任何一個人的眼神都要比文小刀的一味陰狠都要可怕,流轉間都能引起血雨腥風。所以對文小刀的敵視,方解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
但他在意莫將軍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敵視,而是一種很難看清的意味。
不知道為什麼,方解被這種眼神盯的不寒而慄。
明明那眼神看起來很和善,明明那眼神看起來很溫柔。
方解總覺得這眼神有些熟悉,是眼神,不是眼睛。他腦子裡迅速的回憶了一下,那種熟悉卻若隱若現總是抓不住。
“他是方解,你們認識。”
羅耀走到帥位上坐下來,身子拔的很直。這是他的習慣,也是很多軍人的習慣。幾十年領兵的氣勢在那裡,哪怕僅僅是坐著也讓人有壓力。方解發現文小刀看向羅耀的眼神裡有些幽怨,然後他忍不住笑了笑,有些不合時宜。
這輕蔑的笑,惹來文小刀的怒目相向。
方解自顧自笑著,毫不在意。
“方解是陛下派去雍州的欽差,本來他的差事已經完結但還是留了下來。很多人都以為他是想立戰功,想爬到更高處。你們當中這樣的想,不乏其人。在你們看來,一個如此年輕就能獨當一面的人心裡必然藏著野望。但你們錯了,他之所以留下,是我強迫他留下。”
羅耀的話很平淡,沒有夾雜一點感情。
“這些日子裡,也有不少流言在軍中傳播。雖然都是揹著人暗地裡議論,但左前衛是我的左前衛,一言一行我自然都能看在眼裡。這些流言我之所以不去理會,是因為早晚我都要將留下方解的緣故說出來。”
他掃視了一眼手下最親信的將軍們,一字一頓的說道:“這理由還不到時候說,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在左前衛,就算你們也要對他保持尊敬,如尊敬我一般,能做到嗎?”
這話問出來,場間一片寂靜。八位將軍大部分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裡都是不可思議。因為羅耀這話太過突兀,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不能?”
羅耀微微皺眉。
“能!”
坐在最末尾的莫將軍先開了口:“大將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軍令,軍令下達,就沒有不能接受不能做到的道理。”
段邊豹看了段邊熊一眼,嘴角忍不住得意的挑了挑。他早就說過,方解會爬到他們頭上去。只是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罷了。
“能!”
他垂首道:“屬下謹記!”
“屬下謹記!”
除了文小刀之外,所有人都說了這四個字。
羅耀的眼神看似平淡的掃向文小刀,停頓了片刻之後問:“你不能?”這三個字聽起來還是平常無奇,不帶一絲感情。可誰都聽的出來,這三個字裡藏著寒意,如刀。
文小刀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看向方解的眼神越發的陰狠起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著,肩膀也在微微顫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
“能……”
他不敢直視羅耀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後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個字。
羅耀點了點頭:“你們只需記住,方解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他可以留在左前衛不做任何一件事,也可以在不危害左前衛的前提下做任何事。我需要返回雍州一趟,慢則兩個月,快則月餘就會回來。這段日子內,他會留在大營裡。你們其中任何個人都有責任保護他的安全,若是他死了……你們也別活。話說這裡,你們還有不明白的嗎?”
沒人敢不明白了。
在左前衛,羅耀就是皇帝。
……
……
“你有什麼要說的?”
羅耀問方解。
方解嗯了一聲,然後朝著眾人抱拳施禮。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措辭。
“我不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