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驚詫的問道:“他那般的人物,怎麼會開一家歌舞行?而且……十年之前他消失無蹤,紅袖招為什麼會在他消失幾年之後出現在樊固?”
“就因為他是當時整個大隋最出彩的人物,就連剛剛登基的皇帝陛下都對他尊敬有加,所以你應該知道,身份地位到了他那個地步的人,終究是要為自己和皇帝之間的關係考慮。大隋的皇帝陛下沒能攔得住他開一家歌舞行,他不入朝堂,皇帝陛下也沒能留下他站在群臣最前面的位置上。這其中的灑脫,又豈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懂的?”
說這話的不是小丁點,而是老瘸子。
方解沉思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道:“知進退,才是最大的福氣。”
……
……
紅袖招的隨從僕役都在打掃木樓,街坊四鄰有不少人也都過來幫忙。息大娘派人買了時鮮水果,沏好了香茶放在一邊。她這樣看起來高貴尊榮的女人,竟是也換了一身布衣和街坊鄰居一同動手。
不只是她,所有紅袖招的姑娘們都在動手打掃。
只有兩個人沒跟著一塊動手,其一,是根本就沒下車的神秘的讓人偶爾念及就會心癢難耐的息燭芯。另一個就是坐在一旁石階上喝酒的老瘸子。
當然,方解和沉傾扇也沒有幫忙。
進城之後崔略商就去拜訪世家長輩去了,他這樣的出身自然有許多禮貌不能忽略。不靠譜的項青牛據說要去見清樂山蕭真人,可他離開的時候眼神一直飄向城門大街那邊的蜀香樓。大犬去找能落腳的地方,沉傾扇站在一夾竹桃下看花團錦簇。
方解去旁邊一家小酒館買了一些熟肉,用油紙包了回來坐在老瘸子身邊。
“要不要陪您喝一口?”
他有些諂媚的問。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酒杯遞給方解。方解接過來,倒了一杯之後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問:“能不能給我講講紅袖招的過往?”
“你想知道那個人的事吧?”
老瘸子問。
方解點了點頭,有些失神的說道:“那樣一個驚採絕豔的人物,怎麼就會突然消失不見?雖然我不願意承認是當今皇帝做了什麼手腳,但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老瘸子道:“你這話若是讓官府的人聽了去,立刻將你鎖拿下獄。到不了秋後,甚至無需問罪就能剁了你的腦袋。”
“您老不是那樣的人。”
方解訕訕笑了笑說道。
老瘸子灌了一口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息大娘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雖然那個人只是她的東主,並沒有什麼旁的親密關係,但是聽說他離開長安之後,息大娘就獨自離開長安去尋他。因為他對息大娘有恩,有恩就要報答……雖然那個時候的息大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報恩,也正是在尋找那個人的半路上,息大娘遇到了當日你在樊固看到的那個青衫男人。”
“一見傾心?”
方解問。
老瘸子笑了笑,笑容裡卻有些傷感:“算是吧,他陪了她一個月,然後就走了。這一別就是十年,她從找一個人,變成了找兩個人。”
“紅袖招在長安城裡風光無限,但只開了一年多些。紅袖招的東主消失之後,息大娘離開長安城,沒多久,東主在的時候那些對紅袖招千方百計巴結的官府中人就來了,宣佈紅遣散紅袖招,那麼多好姑娘都被驅逐離開長安城。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當初那些人過的好不好……聽說,有些淪落風塵了……這都是孽債。”
“當初您在?”
方解問。
“我在”
老瘸子點了點頭。
“您也不能阻止?”
方解又問。
“我?”
老瘸子冷哼一聲道:“個人的修為再強能有什麼用?一個人難道擋得住一個帝國?當初官府雖然沒有查封紅袖招,但帶著的是一位大人物的手諭,之前那些給紅袖招送過賀禮的朝臣們誰也惹不起那位大人物,只能眼睜睜看著紅袖招就這麼破敗了。最讓我記恨的,不是那個大人物的冷酷無情。而是坐在更高位子上那個人的冷漠,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站出來為紅袖招說一句話。”
“如果當初他說一句話,紅袖招也不會在長安銷聲匿跡。”
方解整理了一下老瘸子的話,然後仔仔細細的思索了一遍。一個讓人心裡發堵甚至噁心的陰謀隨即逐漸清晰起來,越是仔細去想,越覺得這世界陰暗冰冷的讓人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