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存於夢境,一旦醒來往往還要假惺惺自責一番。你骨子裡是不是個陰狠毒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學這陰狠毒辣的刀法。”
“一式刀,每一刀的出刀方式和角度都很難讓人想到和預判,用這種刀法與人拼鬥,即便武藝比你高出不少的人也會被你逼的手忙腳亂。因為違背了人的正常思維,所以歸結起來就是一個詭字。”
老瘸子頓了一下有些自嘲的說道:“無論做什麼事,若是一門心思都鑽進這個詭字裡,難免落了下乘。我少年時行走江湖只追求殺人快意,縱情恩仇,所以心思難免偏激。這一式刀也就跟著偏激,甚至可以說江湖大大小小數百宗門,沒有任何一門的武藝比一式刀更詭更陰狠。”
方解點了點頭,他也贊同老瘸子的話。
無論任何人任何事,只要鑽進詭這個字裡,確實顯得落了下乘,失去了正大光明。
但這個世界,本就沒什麼正大光明。
所以方解笑了笑說:“最下乘的下乘,就是上乘。不管詭不詭,單論這一式刀的刀法來說,就是上乘。刀法陰狠在於心陰狠,心若不陰狠,就算用陰狠的刀法也能使出幾分堂堂正正的風範來。”
他說了一句讓老瘸子很高興的話,馬屁拍的極有水準。
“我沒見過五十年前您如何用刀,也不知道五十年前的一式刀有多陰狠。但是今天看您使出這刀法,除了震撼驚訝之外只剩下無盡的崇拜了。刀法裡沒有一點陰狠可言,反而是光明正大的將人體的潛力發揮到了極致的表現。”
老瘸子怔住,然後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無恥。
方解從來不是會因無恥而內疚的人,所以笑了笑問:“再有一個月演武院就要開考,一個月,我能修成幾分刀法?”
老瘸子仔細想了想後說道:“在乎於……你有幾分毅力。”
方解默不作聲,想了想忽然掄起右臂橫砸,右小臂狠狠的撞在那一棵已經枯死的梅樹上,咔嚓一聲,小腿粗的梅樹斷成兩截,他小臂的臂骨也斷成了兩截。咬著牙的方解用另一隻手握著斷臂向後一折,反九十度,那樣子看起來能把人嚇出一身冷汗。就如剛剛,他腦子裡想出來的斷臂的樣子一摸一樣。
老瘸子眼神一凜,然後搖了搖頭罵道:“昨天說你聰明,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他孃的就是個白痴憨傻貨!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把自己胳膊弄斷了,斷了還怎麼練刀?媽的……說你陰狠你就陰狠起來,難道你就不會問問我有沒有什麼訣竅讓關節反轉?”
方解把斷臂推回去,額頭上黃豆粒大的汗水已經順著臉不住的往下淌。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梅樹斷枝,又用牙齒咬著撕下來一條袖子,手嘴並用將斷枝綁在自己的斷臂上,綁完了之後已經汗溼衣背。
老瘸子沒幫忙,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
甚至越罵火氣越大。
方解卻跌坐在地上伸手拿起老瘸子的酒葫蘆灌了一口,然後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笑道:“一個人太聰明就做不到心無旁騖,所以必須得找點辦法讓自己沒別的路可走。一個月練刀,只有一條胳膊,我估計我也沒心思再去想怎麼投機取巧了。”
“傻…逼嗎?”
老瘸子怔了一下後問他。
方解點了點頭認真的回答:“傻…逼,很傻…逼!”
“老爺子,您剛才使刀,用的是那隻手?”
“右手”
“現在我右手斷了。”
方解認真的說道:“那你是不是隻能教我左手刀?”
老瘸子臉色一變,這才恍然大悟方解的意圖。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彎腰將那柄鏽跡斑斑的刀子撿起來遞到方解左手。沉默了一會兒,他看著方解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最善左手刀?”
……
……
壁虎遇到危險的時候,會主動折斷自己的尾巴吸引敵人而自己脫身。野狼被獵人佈下的鐵夾夾住了腿,它會自己把那條腿咬斷然後逃走。
在紅袖招後院死梅旁,方解斷了自己的右臂。
老瘸子變了臉色,而傻…逼了一回的方解看起來卻沒有一點遺憾和懊惱。
他用這種可以說慘烈的方式,也可以說陰狠毒辣的方式,換老瘸子的左手一式刀,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老瘸子問,他也沒說。老瘸子已經五十年沒有行走江湖,五十年前在江南綠林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左手刀駱爺的名字也早就被人淡忘。五十年江湖風雨,新人早就換了舊人。
誰還記得他的左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