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說實話,他們不願意這樣自相殘殺。可是造反的大旗已經舉了起來,早就沒了回頭路。
隋軍士兵們面無表情的搬運著同袍的屍體,遠處另一批人在挖坑。這兩個月來,幾乎每天都要重複著這樣的事。所以士兵們已經變得麻木,對滿地的屍體甚至連恐懼都沒有了。
親兵為馬麗蓮將傷口包紮好後去打水,馬麗蓮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士兵們機械的走過去,將屍體抬回來丟進大坑裡。不遠處的幾十個巨大的墳包裡,埋著數萬具屍體。自從被阻擋在河岸這邊,每天都會有不少人死去。
馬麗蓮知道戰爭的主旋律永遠都不是生而是死,可她還是覺得有些迷茫。
就在兩年前,皇帝御駕親征的隊伍渡過洛水向西的時候,她還在水師士兵們的臉上看到了溫暖的笑容,步兵和水師士兵們分別的時候甚至還給了對方結實的擁抱。他們彼此說著祝福的話,揮手道別。
兩年後,再次見面。
已經是刀槍相向,不死不休。
這一切來的那麼突然,突然到讓她不能適應。
傷口很疼,可馬麗蓮卻完全沒有在意。落日的光輝灑在她臉上,然後又逐漸退去。她就這麼呆呆的坐著,看著一個大坑逐漸被屍體填平然後又覆蓋上了泥土成為墳包。當天色黑下來之後,親兵端著一碗稀粥送過來。馬麗蓮看了看後緩緩搖頭:“我不餓,你喝了吧。”
親兵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無奈的將那碗粥放在她身邊後轉身而去。
夜色來臨,風中的血腥味依然那麼濃烈。
馬麗蓮將視線轉向遠處那個巨大的御輦,能依稀看到那些錦衣校依然身子挺的筆直的站在那裡。御輦上燈火很明亮,卻看不到裡面的人。不時有人進出,看起來都是行色匆匆。馬麗蓮這才想起來,好像已經有近一個月不曾見到皇帝了。上次看到皇帝,還是那一千勇士血染東岸的那天。
難道皇帝的病更重了嗎?
馬麗蓮微微皺眉,卻找不到答案。
應該是這樣吧……如果不是病重,皇帝不應該將近一個月連御輦都不下。每天都看到御醫進去出來好幾次,或許是因為叛軍的封鎖太嚴密,皇帝心情越來越差所以身體也越來越差了。
她看了看那碗粥,雖然肚子裡餓的發疼卻沒有胃口。
已經一個多月了,每人每天只有兩碗數的出來米粒的稀粥。她現在是正五品將軍,每天可以喝三碗。
這樣下去,只怕再用不了半個月就會徹底斷糧。等到那時候,封鎖著河道的叛軍根本不需要來砍殺,只需走過來看著他們餓死。只隔著一條河啊,河東岸的叛軍做飯的炊煙每天都能飄過來,讓人幻想著整碗的白米飯,幻想著燉到一碰就散的豬肉。
“不要浪費”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對面有人坐了下來,馬麗蓮抬頭看了看連忙起身就要行禮,對面的人擺了擺手語氣溫和道:“坐下吧,把粥喝了。”
他抽了抽鼻子然後笑道:“對岸今晚上吃的是豬肉燉白菜,真香,聞著可以下飯。”
馬麗蓮苦笑了一聲,端起粥碗喝了一口。
“侯大人,陛下是不是……”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是不是身子不適?”
坐在她對面的是個身穿錦衣的中年男人,即便在這樣困苦的環境下,他依然保持著衣著整齊乾淨,衣服很平整,腳上的靴子也沒有沾上一點汙泥。他的頭髮梳理的很順直,束在腦後。鬍子刮的很乾淨,一絲不苟。
他叫侯文極。
本來皇帝是留下他協助金世雄平叛,可到了這會,金世雄那邊的事已經不重要了。皇帝改變了主意,打算帶著他回長安城。因為侯文極的經驗沒有人可以相比,如果長安城裡有叛逆的話,他能一個一個都揪出來。皇帝經常改變主意,比如他真的想過讓方解做太子少師,入東宮輔政。可是後來,他又毫不猶豫的讓方解去守狼乳山峽谷。比如他想就這樣死在西北,不再操心政務,可最終也改變了主意。
“不適?”
侯文極的笑容有些苦澀,搖了搖頭道:“或許是吧……”
“連您都不知道。”
馬麗蓮嘆息一聲,看著碗裡的稀粥發呆。
“先把粥喝掉吧,不然一會兒你可能連喝下去的**都沒了。”
馬麗蓮有些詫異的看了侯文極一眼,然後仰起脖子將粥灌進了肚子裡。因為太餓,稀粥衝進胃裡將已經粘連在一起胃壁衝開,疼的她立刻就皺緊了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