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臨風的人影,將滿懷的心事灑落了一地。
接下來的幾天,四爺的心情一直大好,每日除了和胤祥論書下棋之外,便會坐在床邊陪我聊天,彷彿並不在意被禁足的事實。我的心似乎也被他感染了,漸漸開始喜歡這樣清靜悠閒的日子。只是在他的身影稍稍淡出視線的時候,才會望著窗外的銀杏,默默的疑問,難道康熙四十七年的這場大風波就會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嗎?
眼見就到十月份了,康熙依舊沉著的把幾個兒子囿於這小小的北五所之內,絲毫沒有開禁的意思。只是把阿哥們的跟班都放了進來,各個屋子也都填了取暖的棉被炭盆。腿上的傷好得很快,已經開始結痂,就是麻麻癢癢的,總覺得心裡像有蟲子在爬。很想用手去抓,但每次卻都被阿禛抓住,最後一次他乾脆拉著我的手坐在一邊,搞得我真想在他的胳膊上咬上兩口。
高福兒是個再機靈不過的小子,見了我就一口一個“主子”的叫,搞得我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不過他來了不到兩天,就不知從哪弄來一瓶當初用過的凝香膏,著實解了我身上的不適。心裡不禁滑過一絲苦笑,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以後保不齊得在家裡備個藥店了。
又是一個月的時光在秋風中逝去了,月中的時候,為了道士張明德看相的事情,八阿哥差一點被皇上交與議政處審理,就連九阿哥十阿哥也一同受了責罰。胤禛和胤祥哥倆兒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看得出心裡卻是惴惴的,彷彿生怕又生出什麼事情牽連到自己。可幾天之後,被拘禁的太子卻被放回了鹹安宮養病,這下眾人就更不曉得皇上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了。
十月的最後一天,是阿禛的生日。高福兒弄來了兩壇桂花釀,打算晚上給他慶生。前幾年的這一天,我都只能躲在自己的屋子裡,偷偷的給他唱一曲生日快樂歌。這次終於有機會面對著面說上一句祝福,再加上身上的傷也痊癒了,還真是想好好的給他慶祝一下。吩咐高福兒先把酒藏了起來,準備等到天黑,再給他個驚喜。
可惜才過了中午,久未謀面的李大總管就匆匆忙忙地出現在了門口,傳旨說皇上召見兩位阿哥。心裡猛地一緊,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抬頭望向走出門口的四爺,他凝重的臉色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可眼角的餘光一瞥見我,又趕忙不自然的換上一臉的笑容,袖子下面的手也微微擺了擺,示意讓我放心。
可我的心,又如何能放得下呢?
練字的宣紙已被扔了一地,我一頭汗水的握著毛筆,心思卻根本不在這裡。從正午一直等到傍晚,依舊不見他們的影子。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的強烈起來,人也變得煩躁不安,感覺周圍像有無數冷笑著的假面,攪得腦海中一片紛亂…
沉暗的夜色終於霸道的將夕陽擠了下去,換上一副黑黝黝的面具,遮住了天空的顏色。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稀落落的幾顆小星,在半空中努力地閃爍著。幾縷涼風把頭髮吹得有些散亂,心裡悶悶的,不想再梳,乾脆弄散了髮髻,隨意的搭在肩上。
將就著撿起一個茶碗,倒了滿滿一杯桂花釀。淡淡的琥珀色的液體醇香四溢,盤旋於杯中畫出一個小小的漩渦。本以為終於可以同你青杯小酌,但卻依舊是一個人獨守空房。不覺自失地一笑,舉起杯子對著養心殿的方向敬了敬,一仰脖直直的倒進胃裡。一陣火辣辣的感覺瞬時溢滿了胸腔,直燒的臉上也有些發燙。心中的抑鬱反倒變得模糊起來,也許還真是應了曹操的那句話,何以解憂,惟有杜康呀。
再一次把杯子裝滿,眼光遊離於那清澈透亮的水面。醉裡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工夫。一個人面對如此孤獨的等待,我的心已被揉搓的沒有半分力氣,只願一醉,好解了那千迴百轉的愁腸。
背後的一隻手越過肩膀,抓起我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又拉了把椅子頹然坐下,一聲不吭的自斟自飲起來。我使勁揉了揉眼,瞪著他看了半天,才明白眼前的一切真實得並非幻覺。只是四爺的臉色如此的蒼白,一對烏黑的瞳孔黯無光澤,嘴唇微微抖動著,彷彿心中壓抑的痛楚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我又取了一隻茶碗,默默的斟滿,湊到他的跟前碰了一下,輕輕說了句“阿禛,祝你生日快樂!”便一口喝了下去。
他稍一愣神,嘴裡機械的重複了一句“生日,快樂。”,便胡亂的把酒灌進嘴裡,衝我亮了亮杯底。
“荒戍落黃葉,浩然離故關。
高風漢陽渡,初日郢門山。
江上幾人在,天涯孤棹還。
何當重相見,樽酒慰離顏。”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