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來,感覺眼前的幾個女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隨即德妃熟悉的聲音冷冰冰的從頭頂上灑落下來:“這是哪家的奴才啊,我怎麼瞧著眼生呢?”
這個老女人,還真是小氣,竟然瞪著眼睛說不認識!可又沒有辦法,誰讓她是主子呢?只好又往下蹲了蹲身道:“奴婢如玉,娘娘還記得吧?”
一旁的四福晉那拉氏也幫著打圓場:“娘娘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如玉姑娘原是從永和宮出去的,如今在四爺身邊伺候著。這次跟著爺去了山西,想是才到京裡吧?”
“噢,原來是你一直在老四跟前伺候的。”四爺的名字彷彿就像一個開關的電鈕,把這位娘娘短路的記憶一下子就接上了,“那你就給本宮說說,四阿哥都去了哪裡,這一路上吃得睡得可好呀?”
剛才的那幾道目光又一次聚攏到我的身上,只不過與前次相比,溫度明顯又升高了幾分。忍不住偷眼向上看了看,年氏、李氏、鈕鈷祿氏,全都半探著身子,滿臉又是妒忌又是渴望的盯著我,就連一向內斂的福晉,眼睛裡也閃爍著些許的期待。心裡不由得暗自好笑,若是此時換作四爺站在他們面前,不知道這幾位夫人會不會一擁而上,拉胳膊拽大腿的以慰相思之苦呢?
冷不丁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正作半蹲狀的身子本就站立不穩,於是便自然而然的把與地面的傾角縮小成了0度。扶在腰間的雙手來不及撐地,只覺著腳踝一轉,“喀啦”一聲,一陣裂痛便從小腿處一直燒了上來。還未及叫出聲來,背後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已經響起:“娘娘,這奴才好沒規矩,前次在花園撞傷了弘時,這次又膽子大得不回您的話呢。”
弘時一張笑吟吟的小臉從背後轉了出來,撒嬌似的撲到了德妃的懷裡。德妃揉了揉他的臉蛋,扭頭對著李氏道:“瞧瞧咱們三阿哥,小小年紀,倒也明事理知進退呢。”
“三阿哥見著娘娘,想不長進都難呢。”李氏在一旁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
德妃再一次寵溺的揉捏著弘時,眼光從我的頭頂輕輕的掠了過去,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這些個眼裡沒有主子的奴才,原該重罰才是。靜宜性子好,可不能太縱容了她們。”
“額娘說的及是。”四福晉擔憂的看了我一眼,又賠笑道,“如玉妹妹年紀還輕,兒媳回去定會好好教導的。”
“只怕人家才說了兩句軟化,你就恨不下心了!”德妃一邊笑一邊輕拍著那拉氏細白的手背,眼光卻向我掃射了過來。
我伸手捂住腳腕,強撐著直了直身子,抬起目光毫無顧忌的對上德妃冰冷冷的眼神,心裡的委屈化作憤慨一點一滴的堆積著。
德妃一愣,似乎沒有想到我竟會公然進行無聲的對抗,沉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嘲弄的笑意,扯了扯嘴角,剛想要說話,卻被一個聲音攔住了:“娘娘,聽聲音像是要開戲了,咱們是不是趕緊過去,沒得讓皇上等呢。”
德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陰沉的臉色也一下子恢復如常,抬手扶了四福晉的胳膊,冷笑了一聲道:“說的正是,乾脆就留這奴才跪在這自己好好想想,省得再敗了咱們的興致。”
說罷提起步子便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幾位福晉側福晉也在身前身後僅僅跟隨著,幾個人依舊有說有笑,步履輕盈,搖曳生姿,倒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到也是送了口氣,輕輕揉了揉已經腫起的腳踝,又是一陣火燒一樣的疼痛。唉,一回來就遇上這個貌似良善的老女人,還真是背運!
試著用手撐地想要換個姿勢,可受傷的右腳根本吃不上力氣,膝蓋一軟,剛剛抬起的身子晃了晃還是坐回到了地上,火辣辣的疼痛從右腿一直蔓延到全身,我的眼淚一下子便流了出來,一聲呻吟也禁不住脫口而出。
抬手擦了擦模糊的淚眼,只覺得周圍的景物又突出了幾分。一條蜿蜒的甬道,一直通向御花園的方向。只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見一個人影,寧靜得只聞微風輕撫過柳梢的聲音。半仰著頭望向天際,圓的並不完美的月亮當空而懸,閃著絲絲柔亮的光彩,點點的繁星猶如絲滑天鵝絨上的顆顆水鑽,遙遠但卻清晰。如此美麗的夜晚,卻讓我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助,生命彷彿只是湖面上的一葉浮萍,孤獨,脆弱,即使來去都不能自主…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一陣陣的寒意從腿上傳來,甚至將那疼痛也凍僵了一般。我摸了摸膝蓋,試著移動了一下,卻是痠麻難動,索性作罷。恍惚間看見遠處有燈火閃爍,想來一定是御花園裡的戲散了,這下可好,馬上就要給各宮各院的主子奴才們集體參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