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霸先停了杯中酒,上下略一打量,隨即一飲而盡。
“的確很好。”
“侯爺所說,好在何處?”她俏皮地翹起唇角。
“因為你把她比下去了。”
慕容霸猿臂一伸,攬過偎在身旁的尹雲煙。尹雲煙溫和地笑,手卻沒聲息地爬上來捂著他的眼睛,“壞。”
他笑,“煙兒,這會兒可保不著你那江南第一的美名兒了。”
慕容曜的手攏在如月的腰上,“大哥,如月的‘江南第一’名頭掙得多了,犯不著跟大嫂搶她那個江南第一美女的名頭,對吧,如月?”
慕容霸攬著尹雲煙笑,劍眉一挑,“說來聽聽?”
“江南第一琴伎,江南第一才女,江南第一棋師……”
“昱明,我哪有?”如月失笑,“靖侯爺別信他的,那些技藝小女子只是略知皮毛罷了。”
“還有,江南第一美男的未婚妻……”他笑著掩上她半張的紅唇。
慕容霸大笑,“打!有你哥哥在此,你也配江南第一美男?靠邊站去。”
尹雲煙將手指拂過琴絃,“身為女子,如今覺得好幸福,只因為這個世間有深深眷戀著的人,而不是那幾個虛名的‘天下第一’,如月,你說對嗎?”
秦如月聞言,心中一沉,抬眼望著尹雲煙的笑容。
“是啊。”
可是,她卻會親手毀掉屬於女人的幸福,不是嗎?
秦如月!這幸福不會是你的!你不要再奢望了!你不能眷戀這裡,不能,機會只有一次,完成任務!
迅速收回一瞬間脆弱的感傷——這一切脈脈溫情,收服不了她——
她揚起美豔絕倫的笑容,半開玩笑地道:“今日我倒要做天下第一劍師,不知做得成做不成。”
她的笑裡,不自覺地含了一種涼涼的東西。
慕容霸意趣盎然,慕容曜,則懷疑地看著她。
“如月,劍師?”
秦如月不動聲色,眼眸含笑,對他笑著說道:“願請名劍,為君起舞一笑。”
他有些錯愕,“舞劍……”
他從不知她原來也能舞劍,從來沒看過。
如月面嚮慕容霸,輕輕一笑,“是的,舞劍。”
湛盧是他的劍,天下名劍,冷鋒利如九天冰凌。
“為什麼想到舞劍呢?”
“將軍縱橫天下,劍如良侶,隨身知心,專一純粹。鐵馬金戈,當吟少年胸懷。妾願如劍,以有冰清之質,剛烈之情,才堪與你相伴。”
她幽幽地說著,仰目凝望著慕容曜,對他的心,從來都是純粹的,剛烈不折,他可明白?
慕容霸嘆道:“曜弟,你著實幸運啊,我歷千辛萬苦,才得到雲煙如此知心,沒想到你沒費一絲力氣就得到了。”
慕容曜輕蹙了眉,愛憐地以手指滑過她的臉,“我不願你碰這種有戾氣的東西,太鋒利,我總擔心會傷到你。”他解下腰間佩劍,遞給如月。
如月並不側目,反手推開,朗聲道:“請王者之劍。”
慕容曜朗聲大笑,長身而起,右手自後向前輕輕一拂,一柄湛若秋水的長劍自身畔飛起,向天衝去。
名劍湛盧。
秦如月白衣蕩然飛舞,衣上鮮紅的花朵鋪展如旗,嬌嬈遽起。
她纖細的手指已扣住空中震開的湛盧,觸到那傳奇古劍上精緻的古老圖騰一樣的凸凹刻紋,一瞬間,有被炙燙的感覺。
竟然令她想起慕容曜炙燙火熱的嘴唇,她的手指也曾撫在上面。
她以指貼在劍鋒上,撫過去——
“錚——”幽幽長長細細,如龍吟。
“劍如心曲,什麼拍?”
“《玉樓春》的拍子。”
尹雲煙的手指放在琴絃之間,開始淺淺吟唱。
回身旋腰,修長的腿直直劈下,她的身體藤蘿一樣柔韌,劍在手腕下如走龍蛇,如白鶴舒展雙翼,如雲捲雲飛散,又如三千丈飛瀑直下。她甚至聽到劍發出了一聲悲鳴,“叮——”不易察覺的一聲,如英雄折卻美人手中的無奈。
青光泠泠,劍影明滅中,忽而看到慕容曜關切的眼睛,透著一種關切的張皇。她腳下一錯,心中迷亂。慕容曜的眼神使她的心忽然碎在胸腔裡,再也收拾不起。
人和劍的糾纏。舞劍,如狂歡。狂歡後枕畔腮邊懼是冰涼,如守孤獨。
要別離,難別離,再也別離不起。